津熙一醒来就到信箱去拿今天的早报,翻开报纸查阅是否有任何关于车祸的报导,却毫无所获。
回到房里将昨夜留宿在她家的夏婉蓉挖起床,简单的梳洗过后,两人便出门前往事故现场。
到了现场,附近已有不少住户出来活动,津熙带着夏婉蓉逐一向他们探询关于昨晚的事故。
然而,虽有人对昨晚的事故知情,却没有太多留意。
直到从一名正要出门上课的学生口中,才得知伤者被一家私人医院的救护车给载走。
问了救护车上标示的医院名称,津熙旋即带着夏婉蓉赶赴医院。
到了急诊室的服务台,津熙向医护人员询问昨夜有无从车祸事故地点送来的伤者,以及对方目前的情况。
哪里知道,医护人员却告诉她们,没有符合她们描述的伤患。
津熙不死心的再次确认,得到的答案依旧是否定的。
见医护人员说得肯定,津熙不得不怀疑那名学生看走眼的可能性,毕竟当时夜深,视线不算好。
就在她们准备要离去时,一名医护人员忍不住上前询问她们这则消息是打哪听来的,此话一出旋即引起津熙的怀疑。
也许,那名学生并没有看错,问题在于医院方面为什么要否认?
打消离去的念头,她转而向那名医护人员要求见院长一面,表示有些话想当面跟院长谈。
随后,她们两人在医护人员的带领下来到院长室。
院长起先也否认昨夜有伤患从事故地点送来,直到津熙表明身旁的夏婉蓉是事故的肇事者,院长这才改口承认。
从院长口中得知伤者的身分竟是国内赫赫有名的聂氏企业总裁,津熙直觉感到不妙,而一旁胆小的夏婉蓉更是险些晕了过去。
在院长的带领下,她们到达医院顶楼不对外开放的特别病房。
院长敲了敲病房的门,跟着才开门进去。
见病房里挤满了人,气氛透露着紧绷,津熙明白意识到,她们来得不是时候。
聂家成员见院长推门进来,后头还带着两个陌生女子,皆感到意外。
「老总裁、总裁。」院长恭敬的喊道。
「有什么事?」聂万申率先开口,视线则定在津熙与夏婉蓉身上。
院长指着夏婉蓉,「这位小姐说她是昨晚事故的肇事者。」
被点名到的夏婉蓉害怕的缩向津熙。
病床上,聂承禹冷酷的视线倏地射向夏婉蓉。
聂家其他成员正为争夺聂氏经营权失利而恼着,这会儿听到院长的话,又怎会放过自动送上门的出气筒。
「原来我们阿禹会出车祸,全是你这女人闯的祸!」唐淑贞语气不善的冲着夏婉蓉吼。
「把我堂哥的腿撞瘸了,居然还敢驾车逃逸?」聂裕新恼怒她既然撞了,干么不撞得严重些。
「你这女人是怎么开车的?马路那么宽也会撞到人!」聂承禹的堂姊聂欣岚指着她的鼻子接着骂。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相指责,骂得夏婉蓉毫无招架之力,整个人只差没缩进津熙的身后当背后灵。
看着眼前一票凶神恶煞,津熙脸上的漠然未曾变过,对他们的恶言相向更没有任何反应。
「说话呀!没听到我们在问你话啊?」
「我堂哥的腿瘸了,现在你打算怎么解决?」
「肇事逃逸还把我们家阿禹的腿给撞瘸了,你等着坐牢吧!」
夏婉蓉被吓得紧抓着好友的衣服不放,「津熙……」她抖着声音叫人,眼看就要哭出声来了。
「说够了吧?」津熙声调平板的打断他们。
相较于眼前这票吠叫的疯狗,她早注意到始终不曾开口的聂承禹跟聂万申,直觉他们才是能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
骂得正起劲的众人没料到她会突然出声,先是为之一怔,跟着七嘴八舌的争相挞伐起她的不是。
「你这是什么语气?」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竟敢这样跟我们说话?」
有钱人家的气焰津熙从小见多了,压根没将他们看在眼里。
「病房内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安静,这点应该不需要我来提醒。」
简单一句话立即堵住聂家一票人的嘴,叫他们回嘴也不是,不回嘴却又心有不甘。
倒是聂万申开口了,「通通回去吧!」
从她们进门至今,他将一切全看在眼里,尤其是津熙的反应。
聂家的大家长都说话了,众人虽心有不甘却也没敢违背,讪讪离去前还不忘对津熙投以愤怒的一眼。
而院长也跟在他们一行人身后离开,并带上病房的门。
终于,闲杂人等全数退去,特别病房里只剩下聂家祖孙俩跟津熙、夏婉蓉。
尽管聂家人已走了一大半,夏婉蓉的惧意却丝毫未减,除了慑于聂万申的威严外,更令她惊骇的是聂承禹冷酷的视线。
而被她推出来挡在前头的津熙,自然也注意到他严峻的视线,但神情却像毫无所觉似的无动于衷。
聂承禹早注意到她在面对旁人恶言相向时的平静,但越将她的不为所动看在眼里,他越发觉得刺眼,更认定她的平静是因为无法感同身受他得面对无法行动自如的缘故。
病床旁的聂万申不着痕迹的观察津熙,发现她给人的感觉,竟与孙子有几分相近,尽管不若孙子强烈,仍隐约可察觉到冷意。
这也是他赶走一票不肖儿孙的原因,他想好好观察她。
「很抱歉到现在才来,婉蓉是特地来道歉的。」津熙说明来意,同时将她从身后拉了出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在聂承禹厉眼的逼视下,夏婉蓉一句道歉说得结结巴巴。
深知她怯弱的性子,等她支支吾吾将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起码得要费上不少时间,津熙干脆接口替她解释。
「婉蓉是因为一时惊慌才会逃离事故现场,并不是有意要弃聂先生于不顾,希望聂先生能够原谅她的无心之过,我们愿意以最大的诚意来解决问题。」
原谅她?聂承禹在心里冷笑。
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善人的他,对于有过于他的人可没有饶恕这种事。
「我现在的情况,你们以为靠诚意就能解决?」
早在进来前,津熙就已经从院长口中得知他目前的情况,知道他因为血块压迫到脊椎,导致下半身暂时性的失去行为能力。
医院方面决定先观察一阵子,视血块的消退情形再决定是否需要动手术,将血块取出。
「刚才院长已经向我们解释过,聂先生的情况需要先观察一阵子,若是血块没能自行消退,再以开刀的方式取出。」津熙接着表示,「关于聂先生的手术费用,婉蓉会全权负责。」
她的一席话无疑是聂承禹听过最荒谬的笑话,想他堂堂聂氏企业的总裁会将那点手术费看在眼里?
「你以为用钱就能了事?」生长在嗜钱如命的家庭里,他最痛恨的就是凡事想靠钱来解决的人。
「聂先生误会了。」她的语气仍旧不疾不徐,「婉蓉只是希望能弥补她所犯下的过错。」
「那就等着坐牢吧!」
夏婉蓉一听到他的话,紧张得扯着好友的衣角,「津熙,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
聂承禹的腿给撞瘸了,好友在事发当时又肇事逃逸,事情棘手的程度津熙自然明白。
尤其以聂家的财力根本就不缺那点钱,这事要想善了怕是不容易。
就在她暗忖的当下,吓坏的夏婉蓉忍不住哭出声来。
「要哭滚出去哭!」
冷不防被聂承禹这么一喝,她的哭声戛然止住。
将他的冷酷看在眼里,津熙以着一贯的冷调道:「我明白聂先生并不缺钱,不过婉蓉是真心想要弥补她的过错,希望聂先生能给她机会,只要你开出条件,她一定会尽力做到。」
尽力做到?听她说得简单。
「也包括-?」
「聂先生的意思是……」
「直到我的腿恢复行动能力前,你必须负责照料我的生活起居。」看不惯津熙不为所动的神情,聂承禹故意刁难她。
会这么说并不是打算放过夏婉蓉,而是他清楚人性的自私,事情一旦牵扯上自己便无法再等闲视之。
明白津熙不会答应,但他就是存心要她自打嘴巴。
津熙自然听得出来,他是故意刁难她,心中又不禁多了些斟酌。
一旁的夏婉蓉则对聂承禹的要求感到错愕,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反应。
见津熙不语,他眼底的冷酷又加深几分,「若做不到,就等着看她坐牢吧!」
聂万申虽也对孙子提出的条件感到意外,但明白他自有计画,便没有开口,一双睿智的老眼在两人之间来回。
或许,这女孩会是一个改变孙子冷酷性情的契机,他暗暗在心里期盼着。
夏婉蓉虽急得想掉眼泪,却没有立场要津熙为自己牺牲,只能忐忑不安的等待她的回答。
就在聂承禹挑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之际,「可以。」津熙竟一口应允。
他的眸一沉,怀疑她是否明白自己答应了什么。
偏偏津熙平静的神情里有着笃定,而这份笃定则更加刺激了他。
很好,想逞英雄,那就等着瞧吧!
「津熙……」夏婉蓉感动到无以复加。
「如果你不能待到我的腿伤复原……」聂承禹明白表示自己不会轻饶夏婉蓉。
「我会待到那时候。」
「最好是那样,否则你就等着去探监吧!」他绝对会让她待不下去的。
这整场交易里,聂万申似乎是唯一乐观其成的人。
※※※
在医院里躺了两天,聂承禹便搬回位在天母的住处静养,津熙也遵循约定搬了进去。
为免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聂万申特地从祖宅调了从小看着聂承禹长大的张氏夫妇过去帮忙。
只不过,他的好意显然不被孙子所接受。
一如此刻,聂承禹竟要津熙一个人将五十来坪的公寓全给打扫好。
张婶一听,「小少爷,这……」
「张婶,去拿清洁用具过来。」
少爷都开口了,张婶只得为难的照做,不一会,她便将清洁用具拿了出来。
「小少爷,东西拿来了。」
「交给她。」他好整以暇的睨着津熙,等着看她的脸垮下来,就不信她还能无动于衷。
「可是……」张婶感到为难。
然而,不等张婶拿定主意,津熙已主动伸手接过清洁用具,「交给我吧!」
早在答应这场交易前,她便有了心理准备,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是以这会儿对于他的无理要求,并不感到意外。
见她眉毛连皱也没皱一下,聂承禹则心生不悦。
张婶仍旧放不下心,「小少爷,这些事还是让我来做吧!」
他不发一语,只是睨着津熙,等着看她作何回应。
津熙看也不看他一眼,仅是提着水桶就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她的不为所动让他更为恼火,见张婶欲跟过去,他遂开口阻止,「张婶,让她自己来。」他要看她能撑到几时。
聂承禹强硬的语气令张婶不敢违背,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津熙从浴室里提水出来开始打扫。
料定她只是逞强熬不了多久,「张婶,帮我盯着她。」他吩咐了声,便推着轮椅进书房。
待书房的门一关上,张婶立刻不安的上前,「杨小姐,还是让我来吧!」
毕竟老爷调他们夫妻俩过来帮忙,为的就是要留住眼前的女孩,不叫她让小少爷给逼走。
「不用了。」津熙继续擦拭着地板。
「这屋子这么大,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她没有答腔,手边的动作亦不曾停歇。
见状,张婶只得无奈的退到一旁。
书房里的聂承禹一头埋进公事堆里,便暂时忘却了津熙的存在,直到近中午敲门声响起。
以为是张婶,他唤道:「进来!」
见开门进来的人是津熙,他这才想起交代给她的工作,料想吃不了苦的她是来求饶,嘴角因而扬起冷酷的笑意,等着她开口。
「书房要打扫吗?」
她的话一出,立即让他嘴角的笑意敛去,再见她神情依旧,心下更是感冒。
「不必!」
得到答案,她也不再废话,转身便要退出书房。
见她如此的反应,聂承禹恼火不已,张婶却刚好在这时来到书房门口。
「小少爷、杨小姐,可以吃饭了。」
「你,过来推我。」他故意支使津熙。
张婶一听,立刻接口,「小少爷,让我来推好了。」
聂承禹只是执拗的注视着津熙,等着她反抗。
然她没有任何情绪反应,只是静静的走至他身后,推着他离开书房。
她的唯命是从并未讨得聂承禹的欢心,反而让他更加痛恨她的平静、她的不为所动。
为了撕毁她脸上平静的假面具,在接下来的用餐时间里,他更是变本加厉的颐指气使,就是不让她安稳的吃顿饭。
几次张婶想替津熙代劳,也都被他所阻止。
用完餐,碗盘的清洗工作自然也成了津熙的工作。
厨房里,张婶一等聂承禹离开,便马上关心的说:「杨小姐,忙了一个早上,你先去休息吧,碗盘交给我来洗就行了。」
「不用了。」津熙断然拒绝。她没有接受人家好意的习惯。
张婶站在一旁看着她清洗用过的碗盘,脸上的神情很是过意不去,不明白小少爷何以要如此针对人家。
「杨小姐,小少爷他不是有意的。」张婶试图为聂承禹说话。
津熙没有答腔,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在乎,她之所以会待在这里,纯粹是因为与他交换的条件。
「你千万别跟小少爷计较。」
「没什么好计较的。」她说的是实话,他的刁难对她完全不具任何意义。
「小少爷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从小看着小少爷长大,张婶明白他的冷酷是因为环境使然。
津熙没接腔,只是继续清洗着碗盘。
「小少爷的个性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二少爷跟二少夫人……」
「我明白。」不待张婶解释完,津熙径自打断她的话。对别人的家务事她向来不感兴趣。
「小少爷其实不是冷酷的人。」
「我不会在意。」津熙明白表态。
看出她对这话题并不感兴趣,张婶虽有心解释,却也只能无奈作罢。
「那好吧,如果需要帮忙……」
「我会告诉你。」
她的语调虽客气却透着疏离,张婶多少也听了出来,甚至觉得她的性情与自家少爷有几许相似。
虽说比起聂承禹的冷酷,她要显得淡漠,但本质上却是相近的。
这一刻,张婶似乎明白老爷何以要留下这女孩的原因了。
也许,她会为小少爷带来意想不到的转变也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