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俊
七点五十二分,一抹瘦削而娇小的身子倏地像只无头苍蝇慌慌张张地冲进一栋办公大厦,旋风般地来到电梯口,并掌握了第一时间,按下箭头朝上的灯号,采菱蹙眉望着上方的电梯钮。
一分钟过去,采菱仍挺有耐心的等着似乎毫无动静的电梯。
七点五十五分,采菱开始不耐烦的用手指在环胸的左臂上敲打着节奏,接着又低头望了一眼腕表,视线这才又重新返回那停留在十一楼迟迟不肯往下落的灯号。
她开始喃喃自语的诅咒起来,因为电梯好像卡在十一楼怎么也不肯下来,而她上班就快要迟到了。
放弃
采菱宣告投降,索性不顾形象的脱去高跟鞋,右手拎着鞋子,左手拿着文件,肩头还背了一只皮包,手忙脚乱的往楼梯冲,她打算一股作气的冲上七楼,不料在转弯处正面撞上一堵肉墙,她手边东西和对方的东西散得满地都是。
“哦,真是该死!”惨了、惨了,一定会迟到的……采菱忙不迭弯下身收拾散了一地的文件。
“顺道连我的一起捡起来。”一串冷峻阴寒富磁性的低沉嗓音发出命令似的口吻。
神经,谁有空帮他捡?她都快来不及了。待采菱收拾完毕,因心急而忘了道歉,旋身就想走人。
“站住。”她的手肘倏地被人一把勾住,一施力,她被扯入那人的怀里。
“干什么?”采菱一脸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迎视对方冷峻的目光。
这男人真高,至少有一百八十二公分吧?在他面前,她显得渺小不起眼。
而他是一个令人屏息,眉似飞剑,眼神带着危险之气的男人。
他充满立体感的脸部线条宛若刀刻般刚毅,浑身散发出一股威仪天成的霸气与狂野,狭长细窄的漂亮黑眸有着黑豹般阴寒的眼神,尤其当他用那双魔魅的黑眸一瞬也不瞬放肆的瞅着她时,采菱感觉自己几乎快停止心跳了。
她相信当他伫立在人群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忽视掉他的存在。
但现在不是研究他长相的好时机,她赶着上班呢
“跟我道歉。”男人似乎无法忍受他人的漠视,抡起的拳头露出他高高翘起的大拇指,接着拇指的箭头朝下,对着自己的黑皮鞋指了指,以命令性的口吻强势的道:“你踩脏了我的鞋,而且还撞翻了我的东西,蹲下来帮我把鞋擦干净,然后把我的东西捡起来给我。”
“对不起。”不管他长得多英俊都不关她的事,采菱现在最担心的是她上班快迟到了,哪有那个闲工夫帮他擦鞋呢
她甩掉他的手,调整了一下皮包的肩带,绕过他,小跑步欲奔离他的视线。
“给我站住!”男人怒气腾腾的伸手抓住她,用力扳过她的身子,摆出一贯的王者气势来,“你好大的胆子,敢不甩我的命令,你知不知道我是唐——”
“你神经病啊!都跟你道歉了,还想怎么样嘛?”采菱忍无可忍的嚷叫了起来,“你有手不会自己蹲下去捡吗?你又不是缺手缺脚,鞋脏了,顶多我买一双赔给你就是了,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本大小姐正在赶时间,没空理人。”
亏他有张旷世的俊庞,想不到这么小气又懒惰,实在教她感到很失望——不,是厌恶至极。
“放肆!你敢用这么口气教训我。”凝视她的利眸迅速燃起火焰,那双漂亮到有点儿邪气的狭窄细眸倏地冷得教人打哆嗦,“而且自我打出娘胎以来,从没见过像你如此没有礼貌的女人,撞着人连声对不起都没有就想走人,赶着去赴死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我有没有礼貌关你什么事?”釆菱完全不把他的怒气当一回事,她退了一步,又用力打掉他的手,“而且很显然你习惯对人下命令,但是,很抱歉,我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命令。”
“该死的,你叫什么名字?我记住你了。”前一秒钟还怒气腾腾的男人倏地勾勒出一个充满邪气的笑意,上下瞟着她,视线突然被她赤裸的小脚丫子吸引,他惊异般地挑高了一双剑眉。
尾随他灼人的目光,采菱不自在的盯着自己的赤脚,脸一红,她对他扯出了一张鬼脸,“不用了吧!”
话落,她甩身就跑了,生怕他追上来,拖延她上班的时间,采菱跑得很快,一溜烟已不见踪迹。
凝视着那抹削瘦的身影,男人唇边的弧度加深了。
这女人……有意思,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翻出她的底细
“采菱,你看这件礼服好不好看?”况晓珊撩起礼服的裙摆,在采菱的面前一圈又一圈地旋转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转眼,那个漂亮得好似芭比娃娃的况晓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美得好像个仙女下凡一般,更加讨人喜爱了,采菱亦脱胎换骨似抅蜕变成一个体态曼妙的大女孩了。
采菱那狂放的野性美与况晓珊温柔似水的风格是不一样的,两人极端矛盾的气质,教她俩无论身在何处,总是绽放出一抹强烈的对比光芒。
采菱就像一朵多刺而艳丽的黑玫瑰,有着令人情不自禁想被吸引的神秘热力,耀眼奔放的她总是教人疯狂痴恋,然而,想摘下这朵黑玫瑰的人却被她身上的刺扎得伤痕累累。
况晓珊就像一朵纯洁无瑕的百合,有着良好的身家背景和一派的纯真善良,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使她总是让人魂萦梦系。
是呀,况晓珊是一朵纯洁的百合,谁能有本事摘下这朵高贵的花,谁就是最幸运的人。
采菱疑惑的打量着她,为何无论何等幸运事都让况晓珊捞上?她父亲拥有强大的财势与权势,她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对疼爱她的父母,以及一个叱吒风云的未婚夫,而她岑采菱却什么都没有。
“采菱,你应该知道磊齐有多么英俊、多么迷人才对的,你可还记得有一年,在我的生日派对上,陪我舞出第一曲的男人吗?那个男人就是磊齐呀!”况晓珊的思绪顿时陷入回忆当中,脸上带着几分小女人的娇羞.
“我没见到他,那天我因为有事,所以很早就离开了。”采菱别开头,谁有兴趣融入那伪善的世界里?什么生日派对?她长这么大,从未有人真正的关心过她,而晓珊不一样,一个生日就搞得好像旷世婚礼般的隆重,采菱怎有心神多留一会儿
“你没见过他本人真是太可惜了!采菱,再过四个月,我就是磊齐名媒正娶的妻子了,报章杂志都大幅刊登了我们的喜讯呢!天啊!我能嫁他为妻真是好开心啊!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况晓珊望着镜中的自己,一忆起她即将成为磊齐的妻子,她就好开心,不断旋转着身子.
磊齐是唐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冷峻、自负、傲慢、高大、英俊又迷人。
况晓珊第一次见到磊齐是在她的生日派对上,她永远也忘不了初次见到他时那种震撼。
一见钟情让况晓珊开始对磊齐朝思暮想,然而他一双冷漠的眼神几乎剐碎她的心。
磊齐对况晓珊总是爱理不理的,她为此伤心不已,也因太思念他整天以泪洗面,况世廷不忍女儿为情所伤,只好厚着脸皮主动向唐氏总裁提亲。
况氏集团富可敌国,况世廷的掌上明珠更是富家公子哥们相互争夺的目标,而唐总裁也十分欣赏况晓珊的温柔性情,心想两家若能成为亲家,唐氏集团会更加飞黄腾达,于是二话不说立刻允诺这桩婚姻。
“是吗?”采菱强忍着不断泛上心口的厌恶感,别说是况伯伯,就连况晓珊的一举一动都惹她厌恶到极点。
她背负着一颗充满仇恨的心整整十二年,这十二年来,她在水深火热之中度过,父亲跃落断崖下的那一幕,迄今仍深刻的残留在她脑海里,成为她日后最可怕的梦魇。
她总是在睡梦中恐惧地惊醒过来,然后独自哭得泣不成声,惨痛的记忆随着她的心智一同成长,像况晓珊如此幸福的人儿如何能体会出她的痛苦滋味
于是,采菱便立下重誓,总有一天她要替父亲报仇雪恨,况家一家三口都休想逍遥度日,她要拿况家的三条命来给她父亲陪葬。
天知道她有多么的虚伪,这十二年来,每当采菱面对况家的人时,她总是佯装已忘却发生在十二年前的事情,而企图融入况家人的天伦生活,她小心翼翼的建立着他们对自己的信心,目的也只为了伺机而动。
然而,可悲的良知总是频频阻止了她的行为,这十二年来,采菱口口声声说要报复,却迟迟未有任何行动出现,也从未做出伤害晓珊的事情,原因说穿了还不是因为况晓珊。
其实采菱的内心既矛盾又痛苦,她想致况家人于死地,但每每忆起晓珊的善良与纯真,她就觉得自己狠不下心,晓珊一直待她情同姊妹,自小到大,总是把最好的分享给她。
虽然况世廷害她失去了父亲,长久以来,她也一直觉得况世廷是伪善的,促使她恨极了况家的人,然而……她知道晓珊是最无辜的人,她也了解晓珊的个性,若不是因为况世廷,她相信自己和晓珊会成为一对人人称羡的好姊妹,所以她对晓珊的感觉是又爱又恨,想保护她又想伤害她。
“不过,你确定这个男人娶你是因为爱你,而不是被逼婚的?”采菱因忆起往事而余怒未消,所以讲起话来针针见血。
况晓珊受辱似的瞪大眼睛,随即摇头如波浪鼓,“当然不是了,磊齐会娶我,虽然是爸爸帮我定的亲,但我相信磊齐若不爱我,他是不会答应这桩婚姻的。”
“也许这男人根本被蒙在鼓里,也许这段婚姻是他家人帮他定下的。”采菱嘲讽似的干笑着,冷水不断的泼过去。
“采菱,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况晓珊有所惊觉似的,开始感到忧心的蹙起眉心,“你不能凡事都往坏的地方去想啊!”
“晓珊,我只是不想你自欺欺人。”况晓珊不该永远都这么幸运的,采菱别过头,望着自己的脚趾头,“傻瓜,如果他真的爱你,今天陪你来试礼服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我。”
“采菱,也许他正忙着筹备我们的婚礼呢!”开始忧心忡忡的况晓珊不禁为心爱的男人找借口。
“说不定他正忙着泡妞呢!”采菱坏坏的笑着,又泼了她一身冷水,“名门公子哥大半以上都是花心大萝卜,晓珊,你太相信男人了,男人是世上最会撒谎的动物。”
“真的吗?那……那……如果磊齐真的不爱我……那……”况晓珊害怕的哭了起来,“他的心不在我身上,我得到他的人一点用都没有。”
采菱抬起头注视着她,“起码你能得到他的人,和他结为夫妻是许多女人的梦想,晓珊,你真幸运。”
“但我还是比较在乎他的爱。”
“会的,我会为你祈祷的。”采菱望了一眼腕表,站起身道:“我还有些事,晓珊,你慢慢的挑礼服吧!我先走了。”
“采菱,你还没告诉我,哪一件礼服比较适合我。”况晓珊跳起身子,拉住了她。
“你这么美丽,不管你挑选哪一件礼服,都很适合你的。”本打算举步离去,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采菱突然旋过身子,出其不意的邪魅笑道:“黑色吧!现代人觉得黑色是一种艺术。”
“采菱……”况晓珊感到有点儿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黑色不吉利。”
“那么……”采菱低头沉思了一下,又笑了出来,“既然黑色不吉利,那么红色吧!大吉大利嘛!”
“你答应当我的伴娘,采菱,你可千万别食言哦!”况晓珊生怕好友失约,心无城府地不断叮咛着。
“我什么时候信口开河过了?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我走了,拜拜。”采菱潇洒的离去,不愿再留下来徒惹伤心。
推开婚纱店的大门,采菱踩着高跟鞋,高雅的走了出去。
车子缓缓地迎风驰骋在马路上,采菱若有所思。
况晓珊凭什么拥有全世界?而她岑采菱却从来什么都不是
这几年来,采菱一直生活在暴力的阴影之下,直到伯父三年前破产,因承受不住打击而举枪自尽后,采菱才开始过着像“人”的生活。
这所有的一切又是谁给她的?除了况世廷,没有别人
父债子偿,如果能让况晓珊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是一件多么大快人心的事情。
想到这里,采菱不禁感到无比痛苦的哭了起来,曾几何时,她的心变得这么邪恶,就像一个坏心到极点的撒旦了
泪水模糊了采菱的视线,使她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就在前头的十字路口,“碰”地一声,采菱的车子出其不意的撞上一辆黑色跑车。
冲撞的力量很大,一下子就教采菱回过神来。
“好痛……”采菱抚着被撞疼的胸口,无力地将脑袋拦在方向盘上。
倏地,她的车门被人打开了,一抹高大壮硕的身影整个笼罩住她。
“小姐,请问你是怎么开车的?转弯也不打方向灯,至少也看一下后方的来车吧!”冷峻的低沉嗓音跟着当头罩了过来,“怎又是你……”
咦?这声音挺耳熟的……采菱强忍着胸口的刺痛感,缓缓地抬起头来,迎视到一双带着危险的黑眸,一张英俊得很少见的容貌。
这地球真是小,又让她碰到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了
遇见他真是三生不幸,早上撞见他害她迟到,现在又害她撞车,这男人真是“毒丝本”,还敢说她没礼貌,明明就是他无礼在先。
而且他狂妄自负的要命,就算她不对,没看清楚就直接拐弯,但在见到她受伤,口气也不该如此凶吧
可惜了这男人光有一张英俊的面孔,半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外表可不能当饭吃,采菱直觉没必要忍气吞声的任由他叫嚣。
“先生,我是不会开车,还得请你多多指教呢!”气定神闲的采菱首先让高跟鞋落地,随即一脚踢向他。
男人反应灵敏的一把将她拉到眼前,阴狠地踢掉她伸过来的腿,一双魔魅般的黑眸像梭巡什么似的上下打量着她,“该死的,你胆子可不小!难道没人告诉你女人是男人的奴隶吗?就算是母老虎,见到我也要对我卑躬屈膝,况且……啧,你真是枉费了你父母亲对你的一番寄托,要知道脚是用来走路的,可不是用来踢人的。”
采菱没想到他会这样子待她,也不知道他的力道会这么猛,惊惧的瞠大一双美眸,“放开我,你这个野蛮人!”
“你说什么?”他眯起黑眸,警告似地逼近了她,刚毅性戚的嘴唇几乎贴上了她的红唇。
采菱直觉他挑衅的动作极富魅力,无懈可击的他简直就像座随时会爆炸的弹药库,浑身充斥着一股一般男人所没有的爆发力,举止行为都隐藏着一股危险的讯息,奸像随时都有不可能的事情即将发生,他——真的是个超级危险人物
采菱万分紧张的盯着他的唇,可恶!这男人分别是存心吃她豆腐的。
“你不只野蛮,还很下流呢!我再警告你一次,放开我啦!”怒气腾腾的采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扬起手朝他俊庞挥了过去,企图挥走那教人脸红心跳的双唇。
子座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擒住她的皓腕,“该死的,明明是你错,还敢打人?从来就没人敢抬脚踢我,甚至打我的脸,你向天借胆了!”
“你吃我豆腐,我怎不敢打你,杀你我都不怕呢,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小巴掌。”采菱的美眸无助得绕着他刀削似的俊庞打转,她声音抖得厉害,身子也止不住的微微抖颤着。
他瞄向正冒在她额头上的冷汗,嘲讽似地冷哼着,“明明怕得要命,还说要杀人,别笑破我的肚皮了。”
“你别后悔哦!我可是说到做到的人。”采菱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压根儿无视于不断冒出她前额的冷汗,他就是要她害怕,最好是吓得她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
因为他正赶着去签一笔合约,都已快来不及了,还被这女孩撞个正着,怎不教他发火
现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又不知死活地和他吵起来,这下子就算搭直升机,也铁定赶不及去会见那客户了,两亿呢!损失惨重了,她不该负责吗
“很好,我拭目以待,如果你有本事的话,不过恐怕你没机会了,因为我现在想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残暴不仁!”
“你——啊!干什么?你神经病啊你!神经病!”采菱受惊的叫出声。
因为——非常意外的,他像抓小鸡似的,竟一把揪起她的身子,然后粗鲁的将她扔进他的车子里。
接着,车子绝尘而去
采菱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无视国法、无视他人存在的——俘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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