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力是人类最重要的能力,没了行动力,人类跟著没有自尊和自主权,目前郁敏便处於这种状态,她的声音没人听得见、她的意见只是个无聊废话,人家想将她运到哪里就运到哪里,丝毫无讨论空间。
套句雅芹的风凉话——有本事,站起来和他「乔」啊!
对啦、对啦!她就是没本事,别说她正处於半残废状态,就算她四肢健全,人家好歹也高她一个头、拳头大她两倍、力气是她的十倍大。
乔?乔也要看情况的好吗?谁不晓得柿子要挑软的咬,想挑衅也要找个势均力敌的人来挑。
拿上回来讲,她硬拿他当电动轮椅使唤,非要他听自己命令不可,他说要到书房看DVD,她偏要到户外画图;他要到餐厅吃消夜,她就要到顶楼看月亮;就这样,一反、二反,她反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结果呢?
结果他发火了,二话不说,凝著脸,将她抱回房里,不体贴、不温柔,啪!将她扔上他的大床,可怜她未痊愈的小美腿,哀哀小痛一阵。在半规管的平衡器尚未发挥作用时,他欺了上来,压住她,亲吻了一大阵,吻得她头晕眼花、气喘连连。
最後怎样?
最後她被他抱在怀里睡了一夜。
从此,她聪明的不在自己没能力躲开时,去惹怒那只美洲狮。
知道美洲狮的特性吗?它平时看起来懒懒的、无害,一旦肚子饿了,嘿嘿!自己看著办。
所以,郁敏时时提醒自己,千万千万别惹起他的食欲,免得他饥不择食,误当她是爱做床上运动的梅格,一口将她吞下,尸骨无存便罢,要是他还嫌弃起今天的食物怎么不若往常美味,才叫作冤枉牺牲。
吃过晚饭,夕-临时起意,想当当搬运工,於是,他抱起郁敏往屋外走。
「你们几点回来?要不要帮你们留消夜?」老奶奶问。
「不用。」
「我让李叔帮你们开车好吗?」爷爷问。
「不需要。」他很酷,回话从不用看长辈的眼光。
「要不要我帮忙准备两打保险套?」雅芹过来插一脚。
不过还好,这句话夕-没有回答,要是他说:「我口袋里有一打。」她还要不要活?
不过,她真正要感谢上苍的是,曲曲不在家,否则曲曲肯定要指著她的鼻子大骂——「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你」。
两打?雅芹也太看的起他了。闷闷地,郁敏想。
「不相信的话,可以试试看。」夕-似笑非笑地盯著怀里女人说。
她……刚刚有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口话吗?没有吧!有吗?不会吧?可能哦!
当她还在和一大堆问号奋战时,他又开口说话:「你有说。」
「什么?」意思是她的心声……他全听进去了?
轰地!脸炸成烂番茄,郁敏尖叫:「不准回答我没说出口的话!」她够恶霸。
他笑笑,继续往前走,把她的尖叫当成马耳东风。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发现他朝大门口移动。
「散步。」他的回答简明扼要。
「散步?你有没有说错,我这样子怎么散步!?」她指指被包得像椰子的脚踝。
「饭後散步会帮助消化。」他回答了一句跟题目完全无开的东西。
「是你在消化又不关我的事,干嘛连我一起拖下水。」她嘟嘴。
耳朵贴在他心脏上方,说实在话,虽然少了旋律,那规律的跳跃仍让人欣喜。
说不喜欢他是假的,但喜欢他会是一条辛苦道路,因为必须和很多很多、多到数不清的女人战争。好不容易抢赢了,还得在他脖子上拴上一条狗链,提醒别人这是私人产权。
要是碰上以掠夺为乐的女人,死会要活标,你又得一次又一次想尽办法围剿。
这种喜欢累不累人?累死了!懒人不适合这种辛苦爱情,所以,她不能爱他、不能喜欢他,尽管他的心跳声沉稳好听。
胡思乱想间,她被摆进车子里面,他坐在她身边,侧过身,替她圈起安全带,在郁敏来不及抗议时,在她唇上烙下一吻,辗转的吻、醉心的吻,逐渐消融去她抵抗爱情的毅力,明明人懒,却忍不住伸手去碰触高难度爱情。
「你老是没徵求别人的同意就乱吻人,这样子实在很糟糕。」她吼不出声,只能虚软无力地等待心脏自动恢复功能。
下回她铁定要作一篇关於「接吻是一项对心脏不好的活动,心脏病患者请勿轻意尝试」的研究报导。
「我没有乱吻,我吻得很认真。」
什么狗屁答案?没错,他老以这种乱七八糟的答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偏偏她的神经线太大条,随便让人家一转就转开话题。
再度成功,她忘记乱吻这个话题,提出另一个问题。
「我穿室内拖鞋,不能出门。」
「我不会让你自己下来走路。」
走路跟室内拖鞋好像很有关系、又好像不太对劲,郁敏懒得想了,反正他总有办法让她不再追问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车子行经市区,往山里驶去。
山上的风很凉爽,郁敏打开窗户,让阵阵微风吹拂,风带过她的发梢、带上沁心舒畅,她很少休闲、很少这样子凉凉的把自己晾著。
伸伸懒腰,唔……好舒服。
车停,他将她抱下车,像来过许多次-般,他选棵大树靠著,让郁敏贴在他身上。
「寇夕-……」
在他怀里,仍然舒服,宽阔胸怀像一片汪洋大海,无止无尽地包容她的不讲理。
「嗯?」他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低低的、醇醇的,像上好的葡萄酒,香醇、醉人。
「你平常工作很忙吗?」
「还好。」
「大部分这个时问,我都是忙的,我在电脑前面一面写稿,眼睛一面偷看墙上时钟,害怕截稿时间快到了,那时,我脑子里面乱烘烘……我很久没抬头看看月亮了。」
郁敏抬头看他。他真的很帅,不带霸气的那种帅法,斯文、儒雅,谁见了他都会有这种感觉。
她记得高中时期他有双重性格,人前一个模样、人後一个模样,他把温柔留给同学、学姊,却吝於分给她和雅芹。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两个会被归类到「人後」?
她只记得在他即将远行时,他曾经对她温柔,可是这种温柔是糖衣,包裹了她的伤情,所以,她宁愿不要他的温柔、不要分离。
「我知道。」
「你大概没办法理解这种忙碌。」她笑说。
「我能理解。」他反驳她的话,顺手将她压回自己怀里。
他的大手圈得她好安全,她懂了,那位梅格小姐为什么喜欢和他做床上运动,偷偷地,她在他怀里窃笑。
「你这种演出机会不多的演艺人员会忙碌才有鬼,你最忙的工作就是弹钢琴吧!你希望自己当个音乐家?你常常上台演出?除了音乐以外,你还做些什么?」
她的答话让夕-无从接口。
他忙才有鬼!?不!他不忙才有鬼,他是天生的劳碌命,预定好的假期居然在碰上雅芹後有了变动,新的计画展开,他猜,未来的几个月,他会忙得抽不出时间睡觉。
「我从商。」他避重就轻。
「难怪……经纪人想找你签约,你不愿意。对了,鼎鑫的总裁是你商界的好朋友吗?」她拉拉他的袖子,要求他回答。
「算是。」他敷衍。
「所以你可以帮我引荐?」
他笑笑不说。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神秘?大家都想知道你是谁,可是听说你的资料被封锁,没有人查得到,说!你和美国FBI有没有关系?」
「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他揉揉她的头发,软软的发丝拂过,他的心掀起一阵骚动。
「是吗?你会不会是美国太空总署正在追踪的外星人?哦……」她恍然大悟。「我懂了,你脖子上面有个外星人的专属记号,为避免身分被识破,你才随时随地穿著高领衣服,而且你有体温调节器,不害怕过热。」这样解释就通了,曲曲说过他刻意隐瞒身分。
他沉默,由著她的想像力发挥。
「为什么不说话?我猜中了吗?高中时期,我以为你身体不好,才天天穿著高领夹克上学,原来这是不能轻易示人的秘密,如果被人知道了,你会怎么样?会被专家抓去解剖研究吗?还是被黑道集团抓去高价贩售?」
「都不会。」
「你是说你不是外星人?那你是……是某某帮派首领,你的脖子绣著帮派徽章,你怕被敌人伏袭,所以刻意隐瞒身分?」
「我不是。」
「我不相信你的话,除非给我看你的脖子。」她伸手想将他的衣领翻下,却被他的大掌阻止。
「想知道我的秘密只有一个方法,你知道的。」他的语气很暧昧,幸而天太黑,她的脸红被夜色掩护。
「不知道就不知道,了不起吗?」瘪瘪嘴,环住他的腰,她往他怀里靠得更紧密。
夜包围住这对男女,带著一层朦胧诗意,抗拒爱情的力量变得薄弱,爱上他,天经地义。
直到他们互拥到天亮,郁敏才晓得,他带她来到学校後山,这里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对於粗线条的郁敏,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後知後觉的,她不晓得的爱情、不认识的爱人,都是在她恍然大悟之後,才了解这些一直存在於身边。
「起床!郁敏,快点起床。」
夕-拍她的脸、摇她的肩,企图制造个九二一,将她摇醒。
迷迷糊糊问,她的上半身被抬高、抱直,揉揉眼睛,她问:「我中乐透彩了吗?」
中乐透……突然间,郁敏眼睛进出金色光芒、睡意全消,她尖叫,抱住他的脖子,又亲又喊。
「耶!我中乐透彩了,不是别人,是段郁敏中乐透。」
连连的热吻让他差点失控,他捧住她的脸,正视她的眼睛说:「我知道你中乐透彩。」
夕-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是两百多万,再扣掉税金,连部像样的好车都买不起,居然让她闹了整整一夜没睡好。
他後悔,要不是昨晚太无聊,抱著她去散步;要不是看到一群人排队,她也嚷著要去凑热闹;要不是拗不过她,掏腰包买了六个幸运号码,他不会让自己麻烦了一夜。
好不容易哄她入睡,她在梦里拿他当作奖金抱,让他连翻个身都不能,膨胀的欲望、高张的狂热想像,让他和她-样辗转难以成眠,
「你说我睡著,就把彩券给我。」伸出手,郁敏向他要彩券。
「好。」他把彩券交到她手上,看她拿著彩券又亲又吻,对著彩券,她用尽热情。
「把它亲烂,你就没有奖金可拿了。」
他从不知道,两百万会让一个女人欣喜若狂,他给过很多个分手床伴几百万,也不见她们狂喜到这等程度。
「对哦,乖乖,妈妈惜惜,我会小心一点不把你亲烂掉。」她把彩券放在胸口,捧住梦想……陶醉。
「要不要起床了?我陪你一起去领奖金。」伸出双臂,他等著抱她进浴室梳洗。
「好啊、好啊!我们马上去。」
交出自己,她让他搬得很习惯,其实她早可以下床走动,可是……有人肉轮椅坐,是个蛮不错的享受。
夕-将她放在马桶上,把挤了牙膏的牙刷交给她。
「你拿到一百万要做什么?」郁敏嘴里有满满的泡泡,说起话来不清不楚的。
「什么一百万?」
「你的一百万啊!彩券是我们两个人买的,奖金当然一人一半。」她说的天经地义。
他很讶异,为了这笔钱,她高兴一整晚,天亮时,她居然开口说要一人一半?
「你可以自己把两百万留著。」
「不好,这样不公平。」吐掉泡泡,她在漱口时,他接手她的牙刷,往自己的牙齿上清洗。
「我才不要欠你,说啦、说啦!有了一百万,你要做什么?」
她搓出一大堆洗脸泡泡,在自己脸上糊一些,也在他脸上糊一些,摩摩摩,她摩著自己的脸皮,也摩上他的,
「你呢?你想做什么?」
「首先,我要买一个五千块的名牌包包,就说是……是你送给我的,先气死田宜芬再说。她会後悔自己没事去抢我的财经版,凯子没钓到,连你这个大帅哥都没机会认识。」
五千块的包包?她的愿望真小。
「然後呢?」
「然後去吃大餐,早餐、中餐、晚餐,餐餐都是大餐,吃到我一联想到龙虾鲑鱼都会害怕。」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龙虾鲑鱼,我请李嫂帮你准备。」爷爷奶奶习惯清淡爽口的食物,他没想过她对高级料理有幻想。
「我有一百万了,干嘛要麻烦李嫂?然後,我要把剩下的钱存起来,每年拿那些利息出国玩,你说,我的计画周不周详?」
「嗯,你要出国时会约我一起吗?」
「你能和我一起去?不可能吧,到时,你早回美国了。」想起分离,郁敏心情沉重。
很多次,愉快气氛会被预期的分离给冲散,那种预期让郁敏有种强烈的无力感,而且无力感一天一天累积,常让她在午夜时分惊醒,无眠到天明。
「美国又不是外太空,我们为什么不能约定?」
他的回答满足了她,郁敏笑盈盈地将掌中泡泡全涂到他脸上,指腹在他脸上转圈圈。
他的胡渣刺刺的,在她指间带过一阵电流,他的鼻子挺挺的,像座高高的山脉,登上峰顶、滑下峰顶,她在他脸上玩游戏。
奇异地,他没有抗拒她的调皮,含住满口泡泡,看著她覆在纯洁泡沫下的细致脸庞,像天使、像他梦里的十七岁女郎。
「我会记得,不管你人在哪里,我一定约你。」郁敏说。
「嗯。」
夕-放下牙刷,在她脸上玩起相同的游戏。
温暖从他指间滑向她的小脸,没想过这样的接近会不会太亲昵,她只想一直一直和他在-起。
「不晓得以後你的新娘会是什么样的人?」她问。
有一天,他会和他的妻子,在浴室里玩著相同游戏吧!酸酸的,是醋意,她没有察觉。
「她很可爱,有点粗枝大叶、有点後知後觉,没有心机,迷糊得让人想保护。」他的新娘人选早已确定。
他口里的女人是曲曲吧!曲曲天真浪漫,的确缺少心机,不过,在他的保护之下,有没有心机都不重要。
「然後呢?」
「她热情活泼,高兴的时候大叫、不高兴的时候泪水狂飙,是个真性情的女人。」
他将郁敏形容得很清楚了,可惜她联想不到自己身上。
没错,曲曲就是这样的女人,她从不暗地伤心,怀疑郁敏横刀夺爱,她直接拉起郁敏大喊讨厌,看来,梅格的得分更低。
夕-的句句形容将郁敏打下地狱,算了,她不想再往下听。
夕-继续描绘他心中的女人:「她很美丽,我想许多男人都想追求她,可是她太迟钝……」
郁敏想转移话题,伸出两手,在他脸上拍击,噗!泡泡飞奔到她自己脸上。
「哈!你泡中有我、我泡中有你。」
夕-学起她的调皮,啪啪啪,在她的粉脸上乱拍一阵。泡泡满天飞,带走郁敏的伤心,带来两人的开怀畅意。
「别闹,我们快去领奖金。」郁敏首先喊投降。
「嗯,领完彩券,去吃一整天的龙虾大餐。」他附和她。
「好,我还要去逛街,买五千块的包包。你呢?你要买什么?」
「我要买五千块的皮带。」他突然觉得和她共有财产,是件愉快事情。
「然後呢?我们要去哪里?」郁敏问。
「去找一家定存利率比较高的银行,把钱存进去。」
「好,就这么办。」她喜欢他的计画。
一百万不多,带给他们共同计画未来的快乐,无价!送给他们一段幸福的晨间时光,无价!领著他们度过兴奋的一整天,也是无价!
有价的一百万带出无价的喜悦,乐透彩券,夕-愿意给它无限支持。
爱情在哪里?爱情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憩息。
爱情在哪里?爱情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轻拍你的肩。
爱情在哪里?爱情在郁敏极力抗拒的时候,登陆她的心。
所以,尽管她尽心尽力否认,爱情依旧趁她不备,看著她、听著她、取笑她的无力抵抗。
是的,她很生气,随著一个月即将告罄,她生气到想找个人来发泄。
可是雅芹不在家、那只可恶的象鱼也不在,她急得想跳脚,可是脱臼的脚踝承受不了她的怒气。
「段郁敏,你是笨蛋吗?你不晓得爱上寇夕-注定倒楣一辈子吗?你不是最讨厌跟流行吗?当所有人都喜欢寇夕-,你应该反其道而行,讨厌他、看不惯他,拿他当眼中钉、肉中刺相待。
「如果你够聪明,就该大声喊Stop;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智商,就不要让他有机会抱你、亲你,让他一不小心成为你性幻想人物之一……」
话没说完,那根「肉中刺」活生生跳入她眼帘。
夭寿哦!害她痛了好大一下,他是老外、是番邦夷狄,不懂中国是礼仪之邦,没想过闯入女子闺房是损害名节的大事情。
笔直走进门,夕-抱起她、在她的唇上飞快吻一下,然後躺在她床沿,强迫郁敏贴在自己身边,大手环在她腰间,欺负她没本事反弹。
「是谁?」夕-问。
没头没脑问这句,教她怎么回答!
郁敏的手捣在嘴巴上,他答应过,她的手捣住嘴巴时,不亲她。
「谁是你『其他』的性幻想对象?」他十分介意自己只是她的性幻想人物「之一」。
「你管我。」
她没管他那一大群「性对象」,他来管她什么性幻想对象。
「除了我,你不能幻想别的男人的身体。」
「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以为我是明朝人啊?门儿都没有。」
她的成语显然对外国人太困难,他歪头想半天说:「你喜欢放火,我去买一栋房子给你烧。」
「我没那么奢侈,钱太多,你不会存到我口袋啊!」
「好!」他说著,坐起身,脱下西装外套,从里面拿出两张信用卡,交到她手里。
「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握住两张信用卡,郁敏傻傻看他。
「你给每个和你上床的女人信用卡吗?」
「你没有跟我上床。」他点出事实。
「我为什么要跟你上床?」
「你收了我的信用卡。」他用郁敏的话回答她。
「算了,我不和你讨论无聊问题。」
转过身,她背对他,他在她身後躺下,只是略略下凹的一角,她的心也随那个凹陷,凹陷……
他的魅力对所有女人都是有用的吧!从七岁到七十岁,从西方人到东方人,只消一个冷冷的眼神、一个酷酷的表情,就能让女人心沉沦……
「我要提早回美国。」夕-突然说。
少少的七个字,将她领回十年前的那个下午,浓浓的离愁,一下子占满她的心。
他说要走了,接下来他要说些什么?遗是那些老话?
我的家人都在美国、雅芹会照顾你、有事情雅芹知道我的联络方式、好好努力,你没有我想的那么笨……
天!她怎么把那些话记得清清楚楚?原来那个下午自始至终从未离开她的心里、原来他离开的伤痕从未真正结成痂……
旧伤未愈,新伤再添,碰上他,她只能无止无尽受伤?
「你不是说一个半月?还有半个月才到期。」
声音哽咽,她假装轻咳几声,掩饰伤心。
夕-扳过她的身体,直觉探探她额间温度,拉起棉被,为她挡去冷气,他用大大的手将被包裹的她揽进宽宽怀里。
「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能老是粗心大意,身体是自己的。」
又来了,他又在温情叮嘱!总是在分离的时候,他给她不同於平日的温柔,总是在这样的温柔之後,留住她未来三个月的泪水,他是个最可恶的男人。
「我们约定一个半月,你不遵守约定吗?」要是吼一吼,他就会遵守约定,多停留半个月,她一定很乐意当河东母狮,可是她清楚自己留不住他。
十年前,她的一定和眼泪留不住他;十年後,他身旁有了曲曲、梅格和无数女人,她晓得自己的胜算更加渺茫。
「没办法,雅芹决定到美国帮我工作,这几天我们拟了一个计画,想试著在公司推推看。」
很好,上次的没办法,是因为亲人在美国;这次他的没办法,是因为雅芹和计画。
他有他的没办法,她也有她的没办法——她没办法忘记他、没办法把他从记忆中永远剔除。当两人的没办法相抵触,她只能用伤心来填补。
「随便你。」
她低头不看他,想背过身,可是被他纳在怀里,动弹不得。
「好,你有护照吗?」
「护照?」她皱起眉。他要她的护照做什么?
「办美签需要花一点时间,你把护照给我,和雅芹的一起办。」
「办美签?」她更糊涂了。
「你不是想采访鼎鑫的总裁,你不去美国,难不成把他请到台湾接受你的访问?」他笑问。
「也对……」
他的话判了她缓刑,他们的分离向後延期,酸酸的心酸硷中和,她又能露出短暂笑意。
「你有没有不方便的事情,要不要我帮你通知或处理?」
她的「也对」让他放心,夕-以为说服她到美国要花费一番工夫,没想到「鼎鑫总裁」这个他从不在意的头街这么好用。
「不用,通知老编和我爸妈一声就行了。」
「好,我会交代人去办,这两天有空先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想吃、在美国买不到的,告诉李嫂,请她帮你准备起来。」
连这些小地方他都想到,谁能否定他的温柔,可是,她多少害怕他的温柔,她害怕接在他的温柔之後,是无止尽的思念,相说不出口的伤痛。
抱住她小小的身子,他好满足。
他喜欢她的粗线条、喜欢她的糊涂、喜欢她的简单和真性情。过去的十年,她的倩影总让他在辛勤工作之余,获得安慰。
他喜欢她,是事实也是肯定。
对於爱情,他不是个主动的男性,可是碰上一个同样不主动的段郁敏,他只能加把劲。
「美国不错,你喜欢的话,可以长住。」他说。
「我的家人和工作在台弯。」她拒绝他的邀请。
留在美国做什么?认识他的床伴?见识他有多受女人欢迎?不要,与其留在他身边欺负自己,不如看不见,骗自己有朝一日,光阴会将他的影子冲淡。
「你可以在那边找到不错的工作,也能把家人接过去。」
摇头、摇头,她在他怀中把头摇成波浪鼓。
不要!她不要!她只要……只要留住现在、留住他的体温,将来她不小心成了伟人,作传立著时,有一段浪漫爱情可提。
「寇夕。」
「什么事?」
「你要是写自传,你会在里面提到我吗?」她突然想知道自己在他心底,占了多大位置。
「会。」
「你会怎么说?」
「我会说,段郁敏是个很可爱的女人,我很喜欢她……」
忙了一天,他很疲惫,搂搂她,他要她的体温来证明,她就在身边。
她仔细倾听他的话,扳动手指,细数他对她的叙述。
「什么?才十九个字,我在你二十万字的自传里,只占十九个字哦……」
抬头,她看见他的下巴,青髭冒出头,没想过从这个角度,她会找到一个这么俊俏性感的男人。
他睡著了,偷偷的,她在他的青髭上印下一吻,靠回他的胸膛,寻访他的体温。
她忘记掀开他的衣领,解开他的秘密,这时候,最重要的是……他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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