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衰运也该有个限度。这几日跟踪尉家骢无所获就罢了,刚才还被他拐到脱衣舞吧去,一肚子已经无出处发泄了,现在居然又来了几个下流痞子,宛宛不禁感叹自己到底走什么狗屎运。
不过离开台湾四年而已,台湾的治安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现在才九点多耶,她居然被眼前这几个浑帐东西明目张胆地从马路上给逼到了现在的小巷中。天哪!这到底是什么世界?
“你们要做什么?”宛宛镇定地问。她只希望自己运气好一点,这几个不入流的痞子只想劫财而已。
“小美人,你说呢?”为首的男子流里流气说着。“你刚从彩虹之森出来吧?”
“那又如何?我可不是在那里上班的小姐。”原来她一出门就被盯上了,她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也真够蠢的了。
“管你在哪里上班!”那老大倒很干脆。“把身上的钱全交出来。”
“如果我说不呢?”
“你以为由得了你吗?”一旁的几个男人哄然大笑,将宛宛团团围住。
“要钱就拿去。”宛宛听话的将钱包掏了出来。“全部就这么多,我可以走了吗?”
“操!就这么几千块?”老大诅咒了几声,一把抓住宛宛胸前的衬衫,将她往上提,因为用力过猛,她的衣服钮扣一下子掉了两个。“你以为这几千块够我们兄弟塞牙缝吗?”
“我也没办法,身上就这么多了,再要也变不出来。”虽然紧张,宛宛仍试图讲理。
“咱们兄弟辛苦了老半天,就这几千块想打发我们,你也太天真了吧?”老大狞笑道。
“你们辛苦?”宛宛差点忍不住骂人的冲动。现代人真是愈来愈不要脸了!
“老大,这小妞好像对你的话很不服气耶!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恐怕她还以为我们和她玩呢!”一旁的小喽-加油添醋的说。
“哼!”老大淫笑起来。“那我们当然不能让她太失望,大伙和她好好地玩一玩。”
话才说完,便一把将宛宛的衬衫撕裂,不过宛宛也因他的手松开而得到自由。
“你们要做什么?”她的手忙着遮掩胸前掩不住的春色,一边惊慌的问。
“我还以为你不会怕呢!”老大露出得意的笑。
她可不是那种看不清形势的女人啊!宛宛知道她这次可真是不妙了。
“只要你们让我走,要多少钱都可以商量,我可以去提款机领。”
“这倒也是个办法。”那老大满意的笑了,这招是每次都灵,就不信哪个女人愿意失身而不愿失财的。“那就走吧,不过别想玩花样。”他警告道。
纪宛宛狼狈的拉拢衣服,在几位男子“护送”之下,要走到附近的提款机领钱。再一次的,她在心中埋怨起尉家骢,如果不是他到这种是非之地来,她怎么会落到这种下场?
远远的,家骢就注意到她了,也看到她所处的难堪处境,不过,英雄救美不是他的嗜好,何况她还是纪家人,所以他便打算视而不见。
所幸宛宛眼睛十分锐利,一眼捕捉到正打算经过她身边的人,她一把拉住他的黑衫,自动站到他身边。
“你怎么现在才出现?”宛宛双手自动挽住他的手,一脸的依赖。“这几个人欺负我!”
尉家骢皱眉,嫌恶的看着挂在他身上的人。
“嘿,救星来啦?”那老大戳着尉家骢的胸膛。“小子,劝你还是少管闲事,才能活就一些。”
他并没有管闲事的打算,不过他可不喜欢被人戳着胸膛,非常不喜欢。
“我男朋友可是非常厉害的,如果你们够聪明的话,最好是赶快走,小姐我还可以既往不咎。”
“大话倒是很会讲嘛!”老大冷笑两声。“那就叫你男朋友露两手来瞧瞧,看看有多厉害。”
“把你的手拿开。”尉家骢冷冷道。
“哈!真想英雄救美啦?”那老大扬扬眉,“小子,要耍帅也得先掂掂自己的斤两,我们有四个人,而你可是只有一个人而已。”
尉家骢不耐的撇撇嘴,然后一个利落过肩摔,便将那人给摔到地上。
这一出手,换来了宛宛崇拜至极的眼神。她可不知道尉家骢竟有这么厉害的身手!
“他妈的!居然真敢跟我动手,活得不耐烦了!”老大狼狈的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渍,但觉颜面扫地。“大家一起上。”
“我们快走吧!”宛宛在尉家骢耳边低语。
“放开我!”家骢不耐的甩开她,只是对着围着他们的人渣说道:“我劝你们最好还是快走,警察就快来了,如果你们不想被抓的话就快溜吧!”
这些当然是假话,他根本就没报警。
“老大,”一旁的小喽罗一听这话就先胆怯了。“我们还是走吧!”
“笨!这么容易就被唬住了,怎么跟别人出来混?”老大斥喝道,不过他也有些害怕,只得说道:“今天算你们运气好,下次再见面可饶不了你们。”
“要走就快滚吧!”宛宛对着一群急匆匆的背影扮鬼脸。
家骢跟本懒得理会她,转身便往另一个方向走。
“喂!等等我啊!”宛宛连忙跟上去。“你没看到我搞的这么惨吗?”
“关我屁事?”他没有停下脚步。
“人家不是说送佛送上天吗?你既然救了我,是不是该顺便送我回家才对?”
“我并不想救你。”家骢冷冷地抛下一句。
“但你毕竟救了我啊!”宛宛努力攀交情。“如果你能再送我回家,我会感激你的。”
“我要你的感激何用?”家骢已走到他停放车子的地方。“有时间跟我废话,不如打电话回家求救比较快。”
“你就不能做个顺水人情,送我回家吗?我们又不是陌生人,好歹你也上过我家几次耶,载我回家会很难吗?又不是要你做多难的事!”
“我告诉过你,我不想和纪家牵扯上任何关系,这当然也包括你在内。”说完,他自顾自坐进车内。
宛宛连忙绕到另一侧上车。
“下去。”
“你够了吧!”宛宛也有些动怒。“我决不会用这种德性站在街上等家里司机来接我。不管岚叔是怎样得罪你,我可没得罪你,再这么生气也不该迁怒啊!万一我真出了什么事,你良心真能过得去吗?
“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我会献上我的哀悼之意。”家骢冷然道。
就像当初纪家人对待家奇一般。
“你——”宛宛深吸口气,她会被他气死。“我遇到这种事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让你晚上在街头游荡吗?”家骢嘲讽的挑眉。
“要不是为了跟踪你,我怎会——”
家骢等着她说下去,带着讥讽的笑容,可惜她已住了口。
“对你这种整日跟在男人屁股后头跑的行径,你那高贵无比的奶奶没有好好指正你吗?这种行为可不符合你们这种高尚的身份。”
“少讽刺人了,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不知怎地,他这种偏激多刺的个性,竟让她有写替他难过,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啊!
心中这么想,宛宛也老实说了出来。“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家骢冷哼一声。他早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他只记得一件事——纪家害他失去了家奇。
“以前是我识人不清,才会认识你们纪家人。”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恨我们纪家入骨?”宛宛无力的问。“要判人罪也该给个罪名吧?”
“该说的在以前都说尽了,我再也没有话和你们纪家人说。”
老听他这么说,即使耐性再好的人如她,也不禁心灰意冷。“送我回家,我保证不再来打扰你。”
尉家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发动车子。
偷觑着他的侧脸,一阵酸意不停的涌上宛宛心头。过去几年,他到底发生什么事,竟将一个阳光般的大男孩,转变成今日灰暗晦涩的人?好可惜,她好喜欢过去那个会对她笑的大男孩,总是期待着他到家里来玩的时刻。没想到四年后,她的“阳光王子”已经消失无踪了。
直到此刻,宛宛才敢对自己承认,她缠着尉家骢询问岚叔的下落,其实也是存有些私心的,只因为自己想见他,并非全然为奶奶着想。
不过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他并没有真硬了心肠,至少他虽不愿意救她,仍是“见义勇为”的救了她,没有弃她于不顾。可见以前的他还是在的,只是被仇恨给藏了起来而已。
如果……她能化解他和纪家的心结,那么以前的尉家骢就会回来了吧?为了他好,她不能放弃。
所幸,尉家骢不仅送她回家,还附赠了一件毛外套,否则她这般狼狈的回到家,大概会被爸妈念得体无完肤。
为此,宛宛又再次肯定了尉家骢并没像他自己所宣称的那般冷漠无情。她想起他那时借她衣服时,那种挣扎的表情,就不禁笑开来。
遮遮掩掩地上了楼,宛宛正庆幸着没有惊动任何人,却也忍不住怀疑,爸妈和奶奶都上哪儿去了,总不至于十点多句睡了吧?
才这么想,就听见奶奶的房间传出谈话声。好奇心使然,宛宛便将耳朵贴在门边,听听他们在谈论什么。有话不在客厅说,偏要跑到奶奶房间谈,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
“妈,你看再过几日岚旭是不是会回国?”只听得她的父亲纪昶旭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来。
“也许吧!”沈之芳的声音中有掩不住的渴求。“不,他一定会回国,只是……他不会回这个让他伤透心的家吧?”
“妈,”纪母杨雪玉在一旁提议道。“不如,我们直接去岚旭必定会出现的地方逮他好不好?”
“是啊!就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出马,相信岚旭还不至于连我的话都不听。“纪昶旭兴奋道。“三年时间也够他抚平心中的伤口了,他总不能永远与家里划清界线吧?”
“三年了,”沈之芳的眼神迷蒙。“家奇也死了三年了。”
“家奇的忌日也快到了,岚旭应该会回来祭拜才对,我就去家奇的坟上逮他。”纪昶旭拍胸保证。“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他再跑掉!”
“岚旭不肯回来,就是代表着他还不肯原谅我,你们别为难他。”曾经强势的母亲,如今只是个满怀歉意的老夫人。
“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都不应该和自己的母亲呕气呕那么久,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岚旭不好。”纪昶旭蹙眉道。“那么多的女人他不爱,偏偏爱上……”
“话不能这么说,爱情是无罪的啊!”杨雪玉安抚着愈说愈激动的丈夫。“岚旭不能控制他爱上的人是谁,我们也无权反对。”
“那你是说妈当时做错了吗?”纪昶旭横眉竖目的看想她。
“我不是这意思。”杨雪玉瞪了回去。“正如我刚才说的,爱情是无罪的,母爱怎么会有罪?我想妈也只是出于对岚旭的一番爱护,才会出此下策……”
“照我看是上策才对。”纪昶旭冷横一声。“如果当时我知道这档事,我也会和妈一样这么做的。”
“你是猪头啊!”杨雪玉小声阵道。“你看不出来妈对此结果早已后悔了吗?”
“这……”他搔搔头,懊悔的看着有些失神的母亲。“妈,您放心,我会努力把岚旭找回来。”
对这件事,沈之芳早没抱多大希望了。“家奇的忌日是八月十三吧!我也想去上上香。”
“那个尉家骢每回都像疯子一样赶我们走,我看您就别去了吧!”纪昶旭连忙阻止。
“我会避开家骢那孩子的,只我欠了他们,怪不得他。”沈之芳心意坚决。而且,她有预感,今年岚旭还是不会回家的,她得趁此机会看看他,她唯一有把握的就是岚旭会出现在家奇的坟上,不趁这机会看他一眼,难道有要浪费时间期待他不可能的归来吗?
看出沈之芳的坚决,杨雪玉开口道:“那我陪妈妈去好了。”
“我也去。”纪昶旭也自告奋勇。
“你去会和人吵起来的,”杨雪玉没好气道。“还是我陪妈去就好了。”
杨雪玉深知丈夫冲动的个性和根深蒂固的观念,万一和家骢狭路相逢,也许会不顾场合就吵起来。人家家骢是很伤心的去扫墓,他们可不能欺人太甚,连这种时候都还打扰他!
“刚才你不也赞成我去逮岚旭吗?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纪昶旭讪然道。
“你一定是听错了。”她闲闲的否认。
沈之芳含笑的望着夫妻俩打情骂俏。曾经,岚旭也有机会和心爱的人如此相处,可她却一手扼杀了他可能会享有的幸福,让岚旭落得一人独自哀伤的地步。而她,也成了一个思子成狂的母亲。
时光无法重来,而她的悔恨也无处可诉……
纪宛宛听着父母说着一些无营养的事,判断大概听不到什么重要的事了,便蹑手蹑脚回自己的房间。仔细整理方才“贴壁”所得的情报。
夜阑人静,家骢独自坐在客厅的吧台边,啜饮着浓烈的威士忌,想借着酒精麻醉自己,然而醉意却迟迟不来。
三年了,家奇也死了三年了,他仍无法从失去家奇的悲痛中站起来。
在没认识那该死的纪岚旭之前,他们兄弟过得多好啊!家骢的眼神因回忆而迷蒙起来。
在他上高一时,父母因车祸去世,当时家奇才国小六年级,兄弟俩根本无法养活自己。必不得已,家奇进了孤儿院,而他自己就开始了半工半读的学生生涯。在当时,他就暗暗下定决心,等他有能力,他一定会接回家奇。
在他大学毕业时,他终于接回家奇。表面上是家奇依靠他生活,而实际却是有家奇的存在,才是他生活的动力。谁知一个纪岚旭的闯入,竟造成了无发弥补的伤痛。
当家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告诉他说自己是同性恋时,他虽震惊但仍大方的接纳家奇的性向。
但知道他喜欢上纪岚旭时,他生平第一次对家奇发出反对之声。那时——
“我反对!”知道家奇喜欢男人和知道他喜欢纪岚旭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为什么?”家奇较一般男子纤细的脸上满是倔强。
家骢忙安抚道:“你要知道,岚旭是喜欢女人的,他不是——”
“我只要能常看到他就好了,又没一定要跟他谈恋爱!”
“是吗?”家骢松了口气。“这样最好!你还在就学,先不要想这些,也许以后会遇到更适合的人,不必急在一时。”
“岚旭就是最好的!”家奇固执的说。
那时,他是太忽略家奇说这话的决心了,家骢苦笑的摇摇头。当家奇失去了他“最好”的情人,当然也不会有活下去的力量,死亡是必然的结局。
只是
家奇啊!大哥难道就比不上纪岚旭在你心中的地位吗?你肯为他死为什么就不能为大哥好好活着呢?
家骢狞笑数声,突地将手中的酒杯往墙上砸。他坐了下来,一阵无边的寂寥涌了上来。
尉家骢是怎么啦?怎么弄得自己这么狼狈?
宛宛远远便看到他一步步拾级而上,手上拿着一束白色的百合,全身黑衣黑裤,戴着黑色太阳镜,下巴上胡渍满布,看来十分落魄。
看他快走近她了,宛宛连忙藏起身影。
今天是八月十三日,一大早奶奶和妈妈就开车上山来,幸好她早有准备,偷偷得跟了上来,见两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遮遮掩掩的躲在人家的坟墓后,不时探头探脑的,这情景着实好笑。
尉家骢将手中的花摆在坟前的花瓶里,用手把墓碑上的落叶扫开,然后就静静地看着墓碑,一动也不动,似乎就打算一辈子看着它。
看着他的背影,宛宛忍不住难过起来,如果自己能帮他就好了,她真的很想帮他摆脱这种令人心酸的表情。他似乎在微笑,但笑容里却没一点喜悦,只有悲哀和绝望。
忽地,家骢垂落的肩条地挺直,像察觉到什么似的转身,宛宛连忙缩起头来。但他的头并未转向她所在的位置,反而看着小径上的一个男人。
宛宛条地掩口遮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那个男人居然是岚叔!再偷看躲在另一边的奶奶和妈妈,她们也探头出来看他。
以一个三十三岁的男人而言,岚叔实在是略嫌沧桑了些,脸上有着这些年来飘泊四方所留下的岁月刻痕。实在没道理啊!她出国前,岚叔不是这样子的。那“家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两个伟岸的男子的心一并带走。
尉家骢的眼睛捕捉到纪岚旭的时候,瞬间燃起激愤的怒火,当纪岚旭走到他身前时,他一把揪住纪岚旭的衣领,二话不说的给了他一拳。
“你来干什么?”
面对家骢的怒火,纪岚旭完全不做抵抗,漠然的脸只在看到墓碑前的相片时,才闪过一抹温柔。
看到他视线停伫之处,尉家骢更火冒三丈。“不许你看他!”
“家骢——”纪岚旭欲言又止。“我们不能再是好朋友吗?”
“朋友?跟你?”家骢讥讽的笑了。“我宁愿和魔鬼打交道,也不愿再和姓纪的人称兄道弟。”
“家骢,”纪岚旭痛苦地说。“对不起!”
“你期望我原谅你吗?”家骢冷笑道,“我不会,家奇也不会。家奇说了,他但愿不曾认识你,你为什么还要来他的安身之处打扰他!”
这些话成功的让纪岚旭俊脸上血色全失。
“如果我也死了,你心中的忿怒可会稍减?”
“少作春秋大梦!家奇都以死来避开你了,你居然还想上天下地死缠着他吗?难道你就不能给家奇一点安宁的空间吗?”
这话太过分了吧?连以死谢罪都不成啊!宛宛忿忿不平地想着。
“岚叔,你可千万死不得啊!”宛宛忙从藏身之处跳出来。
“你——”两个男人同时转向她。“宛宛?”纪岚旭睁大眼。“你怎么会在这?”
“你跟踪我?”尉家骢眯起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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