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暖和地高高照耀。
山镇小店在偏离大路的一个山洼里,能看见袅袅的炊烟,以及从扶疏的林木中隐隐显露的房舍。但山路迂回,到达小镇可能已日落西山了。
轿子在山中小路行进、查嫱被颠簸得有点晕头转向,忽听见外边一阵嚷嚷,其中还夹杂着狗儿急促悲恸的哀叫。
查嫱天生好奇,禁不住掀起轿子前帘,偷偷向外瞧。这一瞧,她大为吃惊!怎有群山里的孩童捡石块丢掷一只全身布满污泥的小狗,小狗被打得是头破血流。
"停轿!"查嫱急忙喊道。
轿夫立即停下,落在地上。聂华尉策马过来,"为何停轿?"
"是夫人的意思。"轿夫这么说时,查嫱已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这时,聂华尉听到一声赞叹。山路旁一个白须老人正啧啧称道:"真是天仙下凡,我活了九十九年,从未见过,从未见过!"
"不要再丢石头了!"查嫱喝斥道,迅速地抱起已奄奄一息的小狗。
她下轿,竟是为了救那只被欺负的脏小狗!聂华尉有些惊讶。
"有没有人身上带着金创药?"她环视着骑在马背上的武官们。
韩秀跳下马,给了金创药。在替小狗擦药、包扎伤口后,查嫱这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包括聂华尉——她震悸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抱着小狗坐进轿里。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眼睛?
他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深邃得如黑夜,光亮得如辰星,燃烧得如火炬,广阔得如海洋,似能照亮她、吞噬她,也能淹没她。
聂华尉一行人住进山镇中唯一的客栈。由于一下来了太多人,厨房人手不足,以致于晚饭没那么快做好,所以查嫱下轿后便和珠儿先进房间休息。
"珠儿,这只小狗送给你。"查嫱边逗小狗边说。
"小姐,这只狗丑不啦叽的,而且好像有病,我不要。"
"你不是怪我把你的小狗送给小宝——"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啊!"
"不管,它是你的。"她霸道地说,"珠儿,我身上黏腻得受不了,好想洗个澡。"
"这小店又没有浴室,怎么洗啊?"这客栈不是普通的破旧,但却是这山镇唯一的一间,总比餐风露宿来得好。
"你去问店家有没有木盆?有的话,顺便烧水。"
于是珠儿找来店小二,小二便领她到堆置柴薪的空屋,里面有一个木盆。"可以在这里洗。"
"这里?"珠儿看着四周,这屋子像随时会倒塌似的。
"只有这里,将就点吧。"店小二说。
水烧好了,查嫱反而踌躇起来,这门窗处处都是缝隙,在这里洗澡很没安全感。"珠儿你在外面守着,莫让人接近。"
"那姑爷呢?"珠儿问道。
"也不可以放行。"笨珠儿,才会问这种笨问题,姑爷是她什么人,当然可以进来,只是她怎么好意思回答可以!
"哦,知道了,你安心洗吧,我不会离开半步的。"
查嫱脱得一件不剩,露出雪白的肌肤,然后用皂英搓洗污腻多日的身子。
噢,肚子好痛,不该吃路边的糖糕,珠儿疼得死命抱着肚子,不行了,可是小姐这里没人站岗不行,又不能叫姑爷来,他是堂堂大将军,会被人笑话的。
她想到一个靠得住的男人。便像一阵风似地跑去找韩秀,说出来意后,韩秀立刻跟着她来到后院。
"不可以偷看喔,也不可以让别人偷看喔!"珠儿急促地说完,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洗净身体后,查嫱撑住木桶,轻轻一纵,侵人温热的水里。
唔,好暖和。她软软地依在桶壁上,轻轻吟唱起来,她在歌唱爱情和幸福,唱出她得了一个难得有情郎,歌中唱道:"丝藤缠碧树,白水绕黑山,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夫人的歌声犹如天籁。韩秀背窗而坐的欣赏,突地,一个人向这边走来。他站起来,恭敬地喊了一声,"将军!"
"你去吃饭吧。"
韩秀走后,聂华尉移步窗下,借着月色从窗纱破洞中望进去。她有一对仿佛浸着露珠般饱满、鲜嫩的乳峰……
经年累月的军旅生活,聂华尉久违女色。如今美色当前,恰似巫山逢神女,瑶台遇仙葩,顿时觉得魂飘魄荡,心猿意马。于是,他推开破旧的木门。
查嫱挡着湿涟涟的上身,瞪眼望着向她渐渐逼近的来人。
他那对燃烧着熊熊欲火的深邃眼睛,仿佛两把火炬,对着她延烧过来。她不禁脸红的低下头,只觉一颗心怦怦狂跳着,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你不要低着头,我还没看够呢!"
"将军。"她一声轻唤,显得柔情似水。
'嗯?"他懒懒地应着,然后吻住她。
"噢——"查嫱星眸半掩,微启双唇,他的舌头立即探进她的小口里舔吮。
她昏眩了,迷惘了,陶醉了,已不知身在何处了。
正在缠绵难解之际,忽闻一阵沓沓的脚步声,接着门被踢开了,"韩秀,你这无耻之徒!"
来的正好!聂华尉放开她。差点他就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珠儿,你看清楚——"查嫱脸上泛起一朵羞赧的红晕。
"啊!姑爷!对不起,对不起,就当我没来过。"珠儿窘迫地跑出去,连门都忘了关。
"水冷了,快穿上衣服,免得着凉。"聂华尉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走出去,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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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嫱面朝妆镜,慢慢梳理着秀发。洗澡时发生的事情,在她心里荡起的涟漪,到现在还不能平静。
聂华尉的突然出现和他那对吸引人的眼睛、他那激情的热吻……
她想得那样专注,以至聂华尉走进房里都没发现,直到铜镜里映出他的脸庞。他的眼睛如火般地盯着她,这一慌,手上的牙梳落了下来。
"我长得很吓人吗,看到我,梳子都吓掉了。"他走过去,弯身拾起。
"将军长得哪会吓人。"查嫱双颊飞红,双眼满布情意,"是妾身想事情想得出了神,一下子看到房间里有人,才会吓一跳。"
"你在想什么事情?"
"没……没什么事……只是思念爹娘……"
哼,思念秦聪吧,他心里这样嘟嚷着。要是真有那么孝顺,就不会跟秦聪私奔,也不怕圣上怪罪下来,将她爹娘推出午门斩首。
这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珠儿走了进来。她把托盘里的酒菜放在桌上,"姑爷,小姐请慢用。"然后小步匆匆,微笑着退了出去。
查嫱和聂华尉侧席相对,她给他斟满酒,他看她一眼,"你也倒一杯。"
"妾身不会喝酒。"她轻轻摇头。
他举杯在手。"不可以不喝,这是合卺酒。"
合卺酒……也就说今夜他们会……她的心微微地发颤,拿起酒杯与他交臂,他一口喝尽她手上的,而她则吮了他手上的一小口。
"喝完!这壶酒我们一人一半……'他命令道。
"就喝这一杯,妾身不胜酒力,怕会醉。""醉了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怕我趁你酒醉时偷袭你?"他戏谑地说。
"你好坏。"她娇嗔。
"更坏的在后面。"他这可不是打情骂俏,而是说真的。
查嫱立时脸烧心跳、局促起来,没敢与他眼光相对。
聂华尉看一眼查嫱艳红的面颊,"来,喝酒。"
查嫱喝了几杯,便觉昏昏沉沉的头重脚轻。"将军,我不能再喝了,头好晕。"
"我抱你到床上躺下。"他起身移到查嫱身边来,一只手揽过她那柔软无力的腰肢。
"将军我怕……"
真会装,又不是第一次,还装得像个处女。"别怕,女人第一次都会怕,但是两次以后,你还会求我呢!"聂华尉将她放在床上。
"将军一一熄灯。"
"不,我要好好看你。"他两三下就脱下她的外衣、长裙、肚兜,最后撕去一条薄如蝉翼的粉红色抹胸。
"真美!"聂华尉盯着她的胴体,呼吸急促了起来。
羞死人了。查嫱闭上眼,准备好承受一场暴风骤雨的袭击。女人,总要挨这一次的。
许久许久过去,既无风,也无雨,一点动静都没有。查嫱纳闷着,怎么一点声响也没有;莫非他悄悄走了?她惊诧地张开紧闭的双眼,却看到衣冠整齐的他,仁立在芙蓉帐外。两眼望着她,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在她那微微颤栗的胴体上往返流连。
查嫱顿时产生一种被亵底被玩弄的耻辱。她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裸体,"你看什么?"
"看你啊,你明知我对你没感情,却肯跟我洞房,你不觉你这样很像妓女,只是你没收钱而已。"
聂华尉的话,使查嫱感到突然、震惊和迷惘。
"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做那事是天经地义的,怎会是妓女与恩客?"她很想告诉他。她是因为爱他,才愿意献身给他,但说出来,恐怕只是自取其辱。
"我说是就是,以后只要我们完事,我会给你银两。"
她懂了,他今夜根本不是来圆房的,而是来羞辱她的。"我不要你的银两,也不会跟你那事,往后你若有需要,就去妓院。或者多纳些妾。"她一直想做个温柔、善解人意、以夫为天的妻子,但他实在太过分了,她无法忍受。
"妾我是一定会纳的,倒是你可别因欲求不满而做出败坏我家门风的事。"
"你把我想成什么女人!我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
"不是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他冷嗤地说。
"我莫为什么事?你讲清楚!"查嫱气得嗓音不由地拉尖。
"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没耳聋,我警告你,跟我说话最好轻声细语,少给我耍相国小姐脾气。""你污蔑我不守妇道,难道我不能生气?""我污蔑你?你在那间破屋洗澡时,竟找韩秀站岗,想勾引韩秀是不是?"
"不是珠儿在外面?我叫的明明是珠儿呀!"
"我看到的是韩秀。"他冷冷地说。
"你不相信我说的,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两个来对质。"他们全睡了,明天我会问他们的。"说完,他转身坐到窗下的椅上。
她把被向上一提,将头蒙住,慢慢地,眼角溢出一滴清莹的泪珠。
窗外传来沙沙的风雨声,偶尔有隐约的山寺钟声断续地夹在风雨声中飘来,像阵阵催眠乐曲。
聂华尉斜倚在椅背上,望向床榻,布衾微微隆起,一头黑发露出在外……
他多渴望爬上那张床.享受她的馨香,与她共赴云雨。但是她与秦聪私奔的事,时时酸楚地浮现在脑海,紧紧地箝住他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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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查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乘着一只小船,在朦胧月光的照耀下,绵软地铺展向前。这时河面上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越听越清楚,她心里一动,那是于少堂的笑声,只有他笑起来会像驴叫。只见越来越近的官船船舱里踉踉跄跄走出一个人,没错,果然是于少堂!
他也看见她了,"追上,抓住她,快抓住她!"
她拼命划着浆,汗水淋漓,眼看后边的船就快追上来,这时,她望见聂华尉就在前面的大船上,兀自站立在船舷观看风涛。她使劲呼叫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于少堂跳到她的小船上,"苏州第一美女,我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用上最大的力气,呼喊着,"相公,救我……"
聂华尉被喊叫声惊醒,关心地走到床前。见她汗流涔涔,脸色桃红,越发使人爱怜。摸一把她的脸颊,热得烫手!
"相公,相公,救我——"
她在喊秦聪!聂华尉顿时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脸上被妒火烧得发烫。贱妇!已经嫁给他了,竟还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
为什么喊秦聪救她?她是梦到他想对她怎样,所以才喊秦聪救她,越想越气,直至额头青筋暴出,紧握的拳头飞出,打在帐架上,整张床摇晃了起来。
这一摇晃,把查嫱摇醒了。她觉得头痛口干,挣扎着想起身下床喝水。
"你下床要做什么Z"聂华尉沉着声问。
查嫱转头,全身一震,他的神情好阴沉!她飞快地思索着,谁惹他了?这里没别人,难不成是她!?可是她睡着了,虽然脑筋没有停止过思考,查嫱仍然了解自己得赶紧回应,"我口好渴,想喝水。"
"我去倒。"他倒了杯水,扶起她,将杯子送到她唇边喂她喝。
喝下去的水有如琼浆仙露一般甘甜。她感激地看着他,"谢谢。"
"你受了风寒,晚上记得盖上被子。"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
"这么晚了,你上哪去找大夫?"她认为他出门是去替她找大夫。
本来他是要去找韩秀,因为韩秀懂医术,但转念间想到她的梦话,便冷着心肠说,"我不是去找大夫,而是去那个新寡老板娘的房间。"
她微微一怔,"你去她那做什么?"
他挑了挑眉,"你说男人三更半夜去女人房间,会做什么?"
天真,她太天真了,竟以为他会关心她——查嫱咬了咬唇,一股苦涩的泪水直往肚里流淌。原来他希望她最好一病不起,没她这个正室,就可用八人大轿抬回心爱的女人,不必委屈自己的最爱做妾。
"天亮前回来好吗?至少在你随从面前为我留点将军夫人的颜面。"
她竟不阻止,可见她巴不得他去找别的女人,不来找她最好!她正好可以为秦聪守节,聂华尉这样思忖着。说起来,她是桃花夫人第二。
桃花夫人是春秋时息侯的夫人,楚文王攻灭息国后,将桃花夫人掳去做了王妃。桃花夫人在楚国王宫一住十数年,为楚文王生了两个儿子,但始终不说一句话。楚文王奇怪之下,追问不休,桃花夫人答道:"身为女子,嫁有二夫,只差一死,还有何言可说?"
她的心态就像桃花夫人,一个心丧若死的女人。
为什么他不是息侯,而是楚文王?
"人家说女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夫人真是与众不同啊。"
"我读过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不会有第三从,因为你不可能为我生下子嗣。"他神情冷戾。
好歹她也是他的夫人,而且身分还是相国之女,这么名正言顺和娇贵,他都不认为她有资格生他的孩子,他的心里大概只有那女人才有资格吧。
真想看看那个女人。
聂华尉看一眼查嫱,"那寡妇看起来挺风骚的。"说完,随手带门出去。
查嫱躺下来,把身上的绿绸被向上拉了拉。她听见更鼓声,已是四更天了。
没多久,一声清劲的鸡啼,天亮了。
她从梦中惊醒后,便一直无法人睡,心里很不安宁。她一遍又一遍地揣量着这梦的吉凶,隐隐觉得有一种不祥之感。
其实,也没什么好不安的,虽有名无实,但她终究是聂华尉的夫人,于少堂再横行霸道,谅他也不敢得罪她丈夫,她丈夫持有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
她决定赶快起床,珠儿快来伺候她了,而她还一丝不挂呢。强忍着身上的不适下床,挑了件玫瑰红芙蓉锦缎袍子穿上。
珠儿送早饭来,见查嫱翠眉不画,鸦髻懒梳,那倾倚在床上的娇弱身子,像路边一朵被强风袭击的凋萎的小花,珠儿心中暗忖,这姑爷貌似文雅,其实是头牛,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
查嫱看了一眼早饭,毫无食欲。
"小姐,你不吃吗?"
"珠儿,我人不太舒服,没啥胃口。"她语声轻柔的缓缓地道出。
"我去找韩秀。"珠儿边说边转身。
"找他做什么?"她问道。
"韩秀懂医理,随身携有药箱,我去请他来给你看病。"
"你怎么知道他懂医理?看起来,你跟他混得很熟嘛——"
"也没多熟——"珠儿红了脸道,"昨天我肚子痛,拉得快虚脱,后来他给我药吃,就不再肚疼了。其实韩秀没投军旅前是位大夫。"
"对了,昨天我洗澡时外面怎么变成韩秀?"
咦,早上姑爷也问她这事。"就是因为我肚子痛,急着要去茅厕,可是你洗澡没人看守又不行,所以才找来韩秀。我这就去请韩秀来。"
韩秀看完病后,给珠儿紫苏、绿豆和薄荷。珠儿在药壶上煮着,满屋弥漫着药的香气。
"我刚跟姑爷说你不舒服,他说让你休息一天,明天再上路。姑爷对小姐真是体贴。"
"珠儿,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姑爷这个称呼。"查嫱柳眉倒竖地说。他才不是体贴她人不舒服,而是他昨晚尝了一夜甘露,意犹未尽,多待一晚,好再去那俏寡妇房间风流快活。
看来。小姐的第一夜很不愉快,珠儿心想,姑爷昨晚到底有多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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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秀开的药十分有效,喝下两碗药汤,再睡上一觉,烧渐渐退了。
查嫱下床,坐到梳妆台前,细心梳理着发髻,然后在发髻上插了一对金玉珠翠梅花簪。
珠儿推门而人,一进门就喊,"小姐,我快气炸了。"
她施施然转过身,"你在生谁的气啊?"
"姑——将军。"
''怎么,他吃你豆腐是不是?"她猛地站起身。
"不是啦,他跟那个老板娘眉来眼去,我看了好生气,那老板娘好不要脸,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我看到她故意用胸部去碰将军的手臂,我看她大概想要将军收她做侍妾。小姐,你怎么都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她相公死了嘛。"她显得毫不在意。
"小姐!你该不会像小宝的小狗死掉,把我的小狗送小宝那次一样吧?钦,将军可不是小狗,不能因为老板娘相公死掉,就把将军拱手让她。"
"这年头,有钱有势的官老爷,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我干嘛像个妒妇,寻死寻活地阻止他,不如由他去,他高兴纳几个妾就纳几个。"
"可是老爷也没纳妾啊,我听李嬷嬷说,夫人还没生你前,老夫人逼老爷讨妾传宗接代,可老爷怎么都不肯,还好夫人生了你,总算对老夫人有交待。"
"唉,生我这女儿一点也不好,查家庞大的家产被我一个人败光不说,还害得爹娘潜逃幽避,流离失所。"她难过起来。
珠儿见她忽然伤感,安慰劝道,"小姐,别这么自责嘛,等你生下将军的小孩,把实情告诉将军后,我们就可以去接回老爷夫人,相信老爷、夫人看到将军这女婿一定会非常高兴。"
"等等,我生将军的小孩?"
"你……你们昨晚不是那个了……那个后……不是就会有小孩?"
"做那个是会有小孩,但不是百分百,而我没做过,所以百分百不会有。"
"你们没有——"珠儿用似笑非笑的眼睛盯着查嫱,"小姐,我又不是外人,你还会不好意思。"
她眼睛一转,"拜托,你没问韩大夫?我是受了风寒,不是房事过度。"
"呃——我一直以为是将军不懂怜香惜玉,昨晚太过粗暴,所以小姐早上才会看起来病恹恹的。"珠儿搔着头,自言自语地。
聂华尉懂不懂怜香惜玉,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他懂"偷香窃玉"!
"你多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少管我的'房事'。"她伸了下懒腰。"躺了一天,你陪我去附近逛逛。"
"我先声明,我身上没多少银两,没办法让你大发善心。"
"我头上有簪子。"查嫱笑说,翩然出门。
山上松竹交翠,但见竹林中有一山门,查嫱和珠儿拾级而上,尽头是一座庵堂。走进了庵堂,在菩萨观音像前拈香礼拜。
"菩萨,请你保佑信女爹娘平安无事,无病无灾,长命百岁。"查嫱默默祷念着,"信女的相公,他叫聂华尉,请你记住他的名字,保佑他在战场杀敌时不被刀箭所伤。"
她又拜了两拜,"珠儿把你身上所有的钱财都供养给菩萨。"
珠儿不敢有异议,摸出身上的碎艰交给女尼,查嫱取下她的簪子一并交给女尼。
回到客栈后,店小二告知查嫱,老板娘刚送饭菜去她房间。
刚走到房门口,旋即听到嬉笑声。本来想走,可这是她的房间!
犹豫一阵后,终于推门进去,眼前的情景使她怒火攻心,正想抽身退出时,老板娘慢慢从聂华尉的身上立起,优雅地系上襦带,并用手梳理下发髻,娇声慢调地道,"将军夫人,你别走啊,饭菜我给你送来了。"
"不好意思,麻烦老板娘亲自送来。"
"能为大将军'服务',是我的荣幸。"老板娘对聂华尉投射眼波。
珠儿说老板娘不要脸,她觉得珠儿客气了。老板娘是不要脸到家了!
老板娘婀娜的身姿经过她时,挑衅地嬉笑着说,"夫人好福气啊,能嫁如此'勇猛'的相公。"
查嫱觉得受了极大的侮辱,心里的怒火一下烧到喉咙。她强抑着,不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冷眼看着坐在床沿的聂华尉。
老板娘一走,聂华尉便说,"你真是没教养,不敲门就进来。"
"对不起,坏了你的好事。"她讥诮地说。
"晚上我可以去她房间。"他懒懒地说。
一般老婆捉奸在床,没怒发冲冠,也会哭闹不休,而她却好像没看到。聂华尉心直往下沉,他安排这一幕,无非是想看她会不会吃醋生妒,至少当他是她相公,然而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就算是跟一百个女人在床上,她也不会打破醋缸吧。
"将军,日后你同女人寻欢,请别在我床上。"她心里微微一阵酸痛。在她床上跟女人那个,这叫她情何以堪——
"明天韩秀先带你们回辽东,我要去苏州一趟。"
"苏州!"她心中一颤,忙问,"将军去苏州办何事?"
"我要去接个女人,她是暖翠楼的名妓,贺小宛。"他特别强调,"她虽出自青楼,但葱质玉心,跟我的时候,还是第一次,我听说她后来只卖艺,不卖身……"
原来他心系的人是贺小宛,而贺小宛一心等待的梳拢人就是她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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