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一大早响了起来,边正文翻了个身不理,是谁打来的电话?那电话铃声继续响着,像根锥子似的拼命要钻进脑袋。
吵死?了!下意识地伸手接起了电话。“喂,边正文,你找哪位?”
“什么?”打电话来的海艳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次,你叫什么?”
惨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他家。“你打错了。”他赶紧挂掉电话。
电话铃声又响起,他任由它响着,对着殷梨的卧室高喊,“殷梨,你醒了吗?有你的电话。”
房门砰然打开,殷梨一跳一跳地跳出来抓起听筒。“喂?”
“殷梨,我刚拨你的电话,结果跳号,而那个接电话的男人,你
绝对猜不到他是谁?”海艳讶异地滔滔说出。天下事无奇不有,但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李登辉?”她胡乱猜一个。
“错!那个男的说他叫边正文。”海艳冲动地说。
“不可能,你听错了,他四天后才回来。”她转过身,捣住话筒,以最小的声量说道。海艳的嗓门有够大,她真怕给边正文听到。
“可是……我明明听到他说……”海艳突然结舌,“可能我真的听错了。”
“这么早打电话来,找我什么事?”
“联盟对边正文做出三级处分的指示,我想你一定会阳奉阴违,所以特来苦劝你不要冒然行事。”
“不要说这些,我不想听。”其实是不方便听,边正文就在旁边。“如果没其他的事,我要挂了。”
“殷梨……”海艳似乎还想多说什么。
“再见。”她立刻挂断。通常她不会这样不礼貌地挂人电话,改天再向海艳道歉。
“刚刚我顺手接了你朋友前一通打来的电话,不小心说出了我的名字,后来告诉她打错电话了。”
边正文一边说,一边拥被坐起在沙发上。“你朋友没怀疑你这里藏了个男人吧?”
“没有。”她说完之后转过身,发现他竟然半裸,惊目一喘,连忙背过脸去。除了腰部那条被单,他几乎一丝不挂。“你没穿衣服?”
“我有裸睡的习惯。”他说,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看她像受惊的小白兔,就知道她没看过男人的身体,这么说;她应该还是个处女喽!
她不是曾有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吗?怎地,那个男的那么客气,竟然让她完整如初。换作是他,早就夺走她的第一次了。
浪费!真是暴殄天物!他不自觉地打量着她背部的曲线。光这个臀型,就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看起来很有弹性的样子。
天!怎么想着想着,那里就有反应了。要是给她发现,不把他扫地出门才怪。边正文从沙发上起身,准备进厕所消肿。
“请你现在把衣服穿上。”殷梨背对他,重新开口,“生活公约第二条,禁止你以后裸睡。”
“我以后会穿内裤睡。”他边说边穿上内裤。
“不行,这里不是海滩,你不可以穿着内裤走来走去,要嘛,你去穿我爸的睡衣,不然,去买一套睡衣。”像他这种暴露狂,应该去当脱衣舞男,而不是董事长。
“我很怕热,现在又是夏天,请问在你家裸上身可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妨害风化。”她扯着嗓子,双手急得乱舞。
“你嘛帮帮忙,露下体才是妨害风化,我又没有,我裤子穿上了,你转过头来看看,我的体格有多棒,肌肉有多结实,你何不把我当做是一座会走动的阿波罗雕像。”他自得于炫耀肌肉。他这种甲等体格,如果当兵稳是海军陆战队。
大学毕业后,由于工作上的需要,他常和客户喝酒交际应酬,但他并没啤酒肚,身材依旧健硕如昔,和以前大学参加足球队时的体重相较,总能维持在上下五英磅的范围内,这都归功于他每天慢跑五里路和礼拜天定期打网球。
“你要再讨价还价,就请另觅住所。”她火气十足地说。下体!他居然在淑女面前不避讳地说出这两个字,真是没气质、没文化。
“好,我投降,都依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低低咕哝一句,“女暴君。”
“你说什么?”她转过身,给他一个凶恶的表情。他竟还没穿上,上衣和长裤。
“我说我要去嘘嘘了。”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洗手间。
她瞪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真的很像太阳神,他的身材是那么的好,肩宽腰窄,两臂两腿修长结实。
在边正文使用厕所的时间里,殷梨回到卧房梳洗,换上一袭轻便的洋装。当她出来时,边正文已穿戴整齐在等她了。
“你怎么没换衣服?”他身上穿的衬衫是昨天穿过的,已经脏得不复雪白;又绉巴巴的,上面还有他抱她时,她所留下来的泥渍。看起来非常邋遇。
“我皮箱里装的,除了换洗的内衣裤外,就只是文件,没有带衣服。我打算在你看完推拿后,去买些衣服,不过,要借你的信用卡付帐。”他腼腆地说:“不是要骗你钱,我不能使用信用卡,怕被查到。”
“我懂。”殷梨会心地点了点头。
“放心,我一定会还你。”
“是要算利息喔。”殷梨得寸进尺地说:“高利贷的那种,不是银行利息。”
“知道了,钱嫂。”他愉快地伸出双手,“我抱你下去。”
“你也知道楼下那个管理伯伯有多罗嗦,还是不要用抱的。殷梨握着他的前臂,“你做我的拐杖就好了。”说完,边正文小心地搀扶着殷梨出门。
屋外白亮而炙热,仿佛没有一丝阴影。
一个半小时后,边正文不仅带殷梨看过中医,也在百货公司买了几件衣服,当场换上。当他们走出百货公司时,一股暑气迎面扑来,已经正午了,太阳像火焰似的燃烧着。
“好热,我们去吃饭吧。”他戴上太阳眼镜,“我十年没回台湾了,这附近哪里有好吃的,就交给你带路了。”
“吃不吃辣?这里有一家叫‘非常泰’的菜很好吃,辣得够味。”在和他交往的短短四星期里,她唯一知道他的地方,就是他非常爱吃辣。
他愣了一下。“你有他心通啊,我最爱吃辣的。”
“发什么呆,快走吧,去晚了没位子。”她推了推他。
到了‘非常泰’之后,服务生安排他们坐在靠窗的位子。每个人的桌面上都放着一只水杯,服务生先为他们倒上冰水,然后递上菜单。
“这里的装潢还满不错的。”他喝了一口水杯里的冰水。
“这些装潢的费用,会反应在价钱上。”这里随便叫四样菜,加小费,就要二千元以上,如果再点酒,一般上班族根本消费不起。
这时,邻桌的一名男子直往他们这桌猛瞧。那男子大约三十岁吧,长了张中年人般酒色过度的脸,头顶秃子一大块,怎么看都是不甚起眼的家伙。
“美女,有人在盯着你看。”边正文闪过一个淘气的笑容。
殷梨侧过头,看了那男子一眼,然后向边正文使个眼色。很像日本怪叔叔。”被男人像蜜蜂一样盯着看,她是司空见惯了,但要是被那种一副像性欲很强的男人看,只觉得很讨厌。他们的眼光,好像在剥她的衣服。
可是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她也不能限制他不能看,只有叫自己不要太在意。
“你大概很习惯男人的注目礼吧。”他暗暗窥视着她的表情。
“还不习惯,有些目光很无礼。”她不禁苦笑。
“你呢?对女人爱慕的目光不陌生吧?”
“女人对我投来的,不只爱慕,更多的是邀请。”他骄傲地说:“你信不信?我在上幼稚园时,就有小女生为我争风吃醋。”
她怎么会不信?在他上的高中,她就听到无数次关于女生为他争风吃醋,谈判破裂,最后大打出手的八卦。
“百分之两百相信,你似乎很喜欢女人为你吵吵闹闹、争风吃醋,这是不是会让你觉得自己很伟大?”
“只要讲到男人与女人上,你话里面都带着刺,我想你是女性主义者,对吧?”
“答对了,我是可以不要感情生活的独立女性。”
“那你不觉得空虚寂寞吗?”
“一点也不觉得,女人为什么一定需要男人?现在又不是恐龙时代,女人需要依赖男人来保护和觅食,现在的好男人太少了,女人还不如依靠自己。”
“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至少你眼前就有一个好男人啊。”
这是她听过最差劲的笑话。“哈哈哈……”殷梨毫无笑意地说:“你太看重自己了。”
边正文正要反驳她的话,但刚刚那个公然端详他们的男子。却靠了过来,“你不是边正文吗?”
“你是?”他呆子一呆。十年没回来了,没想到路上随便一个人都叫得出他的名字,这只有一种可能,这位老兄和殷梨一样,也是记者?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你高中同学。”男子比了比自己的脑袋。马屁精!这是殷梨心中的第一个反应。什么贵人,她敢说这个男韵深黯‘马经’。
“大头!”边正文惊呼,然后伸出他的手,兴奋地与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你变了一个样……要不是你大头,我还认不出你来。”
原来是大头,边正文高中时的跟屁虫;专在旁边摇旗呐喊的小罗喽。殷梨冷眼看着。
“你也变不少,不过却是越来越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前天报纸才说你五天后回来,怎么偷偷溜回来……”大头有意地看了殷梨一眼,然后一只手搭在边正文的肩膀上,“哦,我知道了,是为了马子。”
“不要乱说,她只是新认识的朋友。”他向殷梨做了个表情,好像在说:不好意思。
“新朋友?你怎么变谦虚了?”大头发出喷喷声,“我还记得你在掳获异性方面向来所向无敌,连我们高中那个女状元也是手到擒来,她可是我们那时最得意的作品,哈哈……”
大头的话像一记重锤。
又开始了。殷梨觉得窒息。她尽量试着深呼吸,用力捶胸。天花板好像掉下来了,地板向上升起,她觉得自己愈变愈大。
“你怎么了?”边正文注意到殷梨的不对劲。
“老毛病。”她虚弱地说。
“大头,我现在要送她去医院,改日再找你叙旧。”他掏出一百元美金,“我身上没台币,你帮我买一下单,还有请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遇到我的事,不然你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至于原因,我现在无法向你解释,改天找你叙旧时,再告诉你是什么事。”说完,他抱起殷梨,冲出了餐厅。
坐上计程车后,殷梨对边正文说:“不用去医院了。”
“真的不要紧吗?还是去看一下好了。”他现出关心的表情。
“不了,回家休息就好了。”殷梨坚持。
去医院也没用,她不是真的生病,而是一种情绪反应,俗称心病。
大家都知道心病须要心药医,所以她相信,报复了边正文后,她这个病就会不治而愈。
下午两三点有温慵的热风,那风吹得人心口难过,闷闷的、腻腻的,整个人像化成了一锅粥,黏糊糊的。
边正文一进门就开始脱,把上身剥得精赤,一边把新T恤卷起来抹汗,一边走进厨房开冰箱拿饮料。
“呐。”他走到一回来就倒在沙发上的殷梨面前,丢给她一罐舒跑。
施。边正文侧过脸看殷梨,“我和你以前那个男友比起来差很多吗?”
“差不多,几乎就像同一个人。”根本是同一个人。
“怎么说?”他让自己倒进沙发的荷叶边靠垫里。
“他长的不错。和你一样是个大帅哥……”她看到他线条优美的薄唇有着自恃的弧度。他必然已听过无数次这类恭维。“可是他却是个不说承诺的男人,跟他在一起一点保障都没有,而且我不是他的唯一。最后我学聪明了,就算跟他结婚也不代表我胜利,于是选择潇洒地离开。”真相当然不能对他说,这是她把自己假想成是他的女友之一,揣测出来的心境。“有了那次的教训,你觉得我还没学乖,还会犯相同的错误吗?”
边正文看着她的双眼,脸上又是那带着调侃的笑意。“你们女人好像永远不能了解,只有一个女人是满足不了一个男人的。”
“狗屁!我就知道,你也是只沙猪。”她感到怒火中烧。
看他讲那是什么话,什么一个女人满足不了一个男人。万梓良在‘舞男’那部电影中扮演一个人老珠黄的男妓,他在力不从心之余哭道:“我巴不得自己是妓女,两腿一张,爱接多少客人接多少客人,不必担心体力不继。”
自古以来,妓男这个行业一直兴盛不起来,除却许多社会瘦了,该凹该凸的地方全都平板无波。
“一点都不记得了?”她沉着声问。
他叹气,眉头深锁,“你是不是我不说,晚上会睡不着的那种?”
她没回答,但点头了。
边正文听任肩膀垂下。好难搞的女人!“那时我高三,那个女状元是高一新生,大头和我打赌如果我能剥下她的内衣,就输我三千元。于是我就接近她,欺骗她的感情,后来在我生日的那天,大伙先躲了起来,等我拿到她内衣,他们都出来取笑她,而她则向门口冲出去。”
那天,他本想追出去,但不知怎么,他的脚好像生根似的停在原地,一步也无法移动。他也曾想过去她家向她道歉,可是终究没有付诸行动。
“差劲!”殷梨忿忿不平地说。那时没骂他,这时可以狠狠的、用力的、尽情的骂他一顿。“就为了三千元,你看你做了什么好事?天哪,说不定,她自杀了……”她故意这么说,是要他良心不安。
边正文满脸苦恼。“没有,她没有自杀一……她只是转学了。”
“说不定她转学后再自杀……如果她没有勇气自杀,相信她的人生也被你毁了,极有可能,她像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不出门、不结婚,只能做老处女。”
“也说不定她碰到爱她的男人,现在已经嫁人,有一堆可爱的小宝宝了。”他希望是这样。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这样想就能减轻你的罪恶感吗?”她一脸的尖酸刻薄。
“你干嘛这样说。”边正文被她说得好像该羞愧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
“你们男人喔,是天底下最没良心的动物,我猜你对你做的事从来没后悔过。”她毒辣辣地说。
他张开嘴要说什么,她抬高声音制止了他,“别告诉我你是有良心的,如果有的话,又怎么忍心去伤害一个对你有憧憬的女孩?”
在殷梨猛烈又无情的指责下,边正文忍不住为自己辩护。“那对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可以让她早点认清你说过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殷梨有半分钟的愕然,随即刷下脸孔,冷冷地、尖锐地回敬过去,“受不了你的自大,你真以为自己在做善事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边正文避开殷梨的视线,气势弱了些。
“那是什么意思?你说啊,你说啊。”她口出咄逼人,“你说不出来,我替你说,你是不折不扣的坏男人,只顾自己的快乐,不管他人的感受。你以为你很博爱,其实,你的心是一片沙漠,荒凉得可怜,你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你爱的是自己,天大的错事,你也很容易找到理由原谅自己。”
“我不是你讲的那种坏男人……”他说。
“你是,你只是看不清楚你自己。”她断然地说。
“我不是!”他咆哮。
“你是、你就是坏男人!”她无视于他黑黑的脸。
真爽!骂他真是天底下最愉快的事了。
“你……,’边正文气急败坏地俯过身,封住殷梨的红唇。给了她一个长长的、粗暴的吻。
殷梨猝然两手齐用,边抵边正文的胸膛。“你……干嘛……亲我……”
“我只是不想再听见你骂我是坏男人。”他喘着气粗声说。
“再做一次,你就马上给我滚,我不会让你像伤害那个女状元一样伤害我。”
“伤害你?”边正文双臂环抱在胸前,扬起嘴角笑了。“你忘了吗?我今天向你挑战,你接受了,不,不只这样,你自己也下了挑战书,认为自己不会受到我的诱惑,所以我怎能伤害得。你呢?”
殷梨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回去。她感到一股不寻常的慌意,一种突然失去控制的感受浮上了心头。
她不愿这么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
这场报复游戏,并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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