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昨天是去当小偷吗?”
瞪着谢美捷眼下再清楚不过的黑眼圈,官恬恬简直吓坏了,抓着她的手臂直追问。“那黑眼圈连粉底都盖不住耶!”
“呵~~”
谢美捷虚弱地挤出一抹干笑,不好意思说明自己失眠。“没睡好而已,不要紧的。”
“是这样就好了。”
官恬恬可没那么好骗,不过她并不打算拆穿好友的谎言。“老板要你负责的那个广告,你跟对方谈好了没?”
“大致上都谈妥了,只剩下细节部分还没确定。”
“最好快一点喔!老板昨天还在跟我提咧,我看你要加紧脚步了。”官恬恬可不希望好友被老板刮,于是好意提醒她。
“OKOK,我再跟邵先生约时间,应该很快就可以开拍了。”不过一想到要和邵奕谚联络,她的心情就开心不起来。
那家伙对她似乎颇有好感,但只要自己坚守原则,不答应、不妥协、不接受甜言蜜语,然后表明态度,相信邵先生应该不会勾勾缠才对。
就在两个女人谈得不亦乐乎之际,总机小妹突然打内线进来——
“谢姐,有位太太……呃,抓着两只鸡说要找你。”总机小妹略显结巴地传达着消息。
“鸡?!”
谢美捷惊讶地瞠大双眼,莫名地看了眼官恬恬,见她耸耸肩,她也只好拿着话筒继续问道:“呃,她有说她是谁吗?”
“她……好像说她是你母亲。”
“妈,你人来就好,干么还带鸡啊?”将母亲迎进办公室里,谢美捷觉得头好痛喔!她知道老妈疼她,但拎着鸡北上……
喔~~她只想挖人地洞钻进去!
“你懂什么?这可是冠军鸡,有领奖杯的捏!”谢妈妈吴淑华啐了口,怪女儿不识货。“我特地抓上来给你补一补,瞧你瘦成这样,怎么,是都没吃饭吗?”
“……现在不流行胖啦妈!”她忍不住叫嚷了起来。
“不管!我就觉得你太瘦了。”
吴淑华把已经绑好的鸡放在地上,继续说道:“对了,你最近还好吧?”
“还好啊!跟平常差不多。”
她边看行事历,边和母亲对谈。
“那,有没有新对象了?”说到这个,吴淑华就难过,好好的一个女儿,竟然落得离婚收场,她原以为隔壁家的柏淳会和女儿厮守终生,没想到……
哎,总之造化弄人啊!
“呃……”
这下该怎么说?要不要跟老妈坦白,说她现在其实又和柏淳“搅和”在一起了?这样不晓得老妈会不会心脏麻痹?“也没什么对象啦,我自己一个人也不错啊!”
不行,还是别说好了,她昨天才和柏淳闹得不太愉快,他说不定早就气到不想理她了,她怎能再跟老妈说自己和柏淳已经暗渡陈仓了?
这万万不可啊!
“什么一个人了不错?女人就是要有人照顾,不然你老了以后怎么办?孤单无依捏!”吴淑华的观念比较保守,认为女人就是要有个家庭,然后相夫教子。
而且以中国人的观念来说,没嫁人的女人是不能放进祖宗牌位的,那以后谁来拜她啊?吴淑华想想就觉得难受。
“我真的很好啦妈!”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她心头,对于老妈略具压力的母爱,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全盘接受。
“好好好,最好是很好啦!”
吴淑华一辈子都生活在民风保守的乡下,自然说不过在城市里讨生活的女儿,况且女儿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认了。“你可别嫌妈啰嗦喔,妈只是关心你。”
“我知道,谢谢妈。”
她上前给母亲一个拥抱,眼眶微微发烫。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虽然她还没当母亲,但也能体会到母亲对子女的爱,是这般深远而伟大。
“好了好了,这么大了还撒娇,羞不羞啊你?”吴淑华笑逐颜开,以指尖戳她的脸颊,逗她开心。
“吼,妈你干么笑人家啊!”她像个小女孩般对母亲撒娇。
咚咚!
就在母女俩沉浸在亲子的世界里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了下,紧接着传来总机小姐的声音。“谢姐,有你的花喔!而且还是很漂亮的花耶!一定很贵……”
“花?”她不解地走到门边,打开门,接过一束花。
“谁送你花啊?”吴淑华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不知道……”花束里有张小卡,她请吴淑华帮她捧着花,自己则拿起小卡观看——
别生气了,对不起。
她倏地红着脸将小卡合起,不让吴淑华看到。
“你干么藏进来?到底是谁送的啊?”吴淑华可好奇了,黏着她问个不停。
“没有啦!一个好朋友而已。”
天杀的黎柏淳,送花的时间还算得真准啊,刚好挑在老妈来访时送达,害她紧张到一颗心差点没跳出喉咙。
“好朋友干么送你花?”吴淑华虽然没见过世面,但可没那么好骗。
呵,到底是哪个男人对自家女儿有兴趣咧?她好想知道喔~~
“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啊!你别想太多啦~~”谢美捷冷汗直冒,但脸上还是维持着一贯的笑容,就怕被老妈看出端倪。
“算了,我也懒得和你多说什么。”
吴淑华回到原本的座位坐好,叨叨絮絮地念着,“你都这么大了,一般正常的女孩早都当妈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什么叫做正常的女孩都当妈了?
老妈的意思是说她不正常吗?
几只乌鸦飞过头顶,她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
“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浅叹一口,她知道老妈放心不下她,所以只好口头上安慰老妈宽心。
“知道就好,我今晚住你那里可以吧?”吴淑华懒得再念了,再念下去,女儿差不多要反感了啦!
“当然可以,只是我可能会晚点回去。”她等等还要跟邵奕谚约谈广告内容,恐怕没办法早点回家陪她。
“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孩,自己可以搞定啦。”
谢美捷确实因为公司的事而延误了回家的时间,但她没想到黎柏淳竟然会到她的住处找她,因而和母亲碰个正着。
“柏淳?你来找美捷?”
吴淑华打开门,见到黎柏淳的瞬间,整个人像被雷打到一般定住,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呢!
“妈?”
相较于吴淑华的惊讶,黎柏淳的反应简直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你怎么会来台北?”
“我来看看美捷啊,她好一阵子没回家了。”吴淑华解释道。“不过,你跟美捷都离婚那么久了,竟然还愿意叫我一声妈?”
“妈,你从小就对我照顾有加,就算我没和美捷结婚,你永远都是我妈啊。”他感性地阐述道。
“好好好……”
吴淑华感动极了,突然想到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便试探性地询问道:“你来找美捷?你们还有联络?”
她记得前阵子老公有说过,柏淳打电话到家里问美捷的联络方式,但却被老公狠狠削了一顿,得知老公这样对待柏淳,吴淑华也念了老公好久,毕竟柏淳就像她的儿子一样,倘若能和美捷重新在一起自是最好,但若缘分尽了,也没必要给他脸色看哪。
况且婚姻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虽然美捷没将离婚的理由交代清楚,但她也没有多问,毕竟孩子都长大了,会做出这种决定,应该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
“呃……大约一、两个月前才开始联络的。”哎哟~~现在的情况似乎变得更复杂了,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样啊……别这么站着,先进来坐再说。”吴淑华招呼他进屋,呵,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呢!
他进到屋里,坐到藤椅上,见吴淑华忙着为他倒开水,他连忙说道:“妈,你别忙了。”
“一杯水而已,不忙、不忙。”吴淑华在他身边坐下,算算也五、六年没见到他了,她仔细端详了下他,满意地说道:“你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工作还顺利吗?”
“嗯,我自己开了家印刷厂,生意还可以。”他谦虚地道。
“老婆呢?你再婚了吗?”吴淑华虽然心里感叹,却仍关心的询问。
黎柏淳摇了摇头。
“美捷不肯嫁给我。”
“啊?”
吴淑华错愕不已,怎么兜来兜去又兜回自个儿女儿身上了?“你?还想着美捷?”
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啊?若真要有今天,当初又何必离婚,搞得两家人允飞狗跳的?
“是我错待她了——”
黎柏淳将自己和美捷离婚的原因向吴淑华细细叙述了一遍,只见她老人家两眼呆滞,久久无法回神。
“妈?你还好吧?”
糟了个糕!妈看起来受到不小的刺激呢!
“你是说……因为你老板的女儿喜欢你,找上美捷谈条件,所以美捷才把你让给她,然后你现在知道真相,想再把美捷娶回来,是这样没错吧?”哇噻!跟在演连续剧一样错综复杂呢!
她没想到女儿为了让丈夫有更好的未来,竟然会牺牲自己的幸福——听起来是很傻,但若换成她,或许也会跟美捷做一样的决定。
总之女人就是一句话可以形容,傻啊!
“嗯。”他点点头,喝了口水,双手握紧杯子。“但是她到现在还是不肯答应,而且好像有别的男人也在追求她。”
哎~~他何时才能再将她娶回家呢?
“别人?”
突然想起美捷在办公室里收到的花,吴淑华若有同感地点点头。“那倒是有可能,今天有人送花到她公司耶!我问她是谁送的,她都不说。”
黎柏淳僵了僵,伸手搔了搔后脑,扯出一抹不甚自然的浅笑。“那花是我送的啦!”
“啊?”吴淑华又呆了,这古意的小子会送女人花?这倒是有些神奇喔。“你送的?”
“因为我们昨天有点小小的不愉快,所以我才会买花向她道歉——”
前丈母娘和前女婿聊了好一会儿,吴淑华总算弄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她为柏淳加油打气,要他卖力点追回前妻,两人等了好一会儿,却迟迟不见美捷回家,最后黎柏淳只好告别前丈母娘,先行离去。
黎柏淳虽然没有如期和谢美捷见面,但他有预感美捷应该会主动找他。
果然隔天中午,谢美捷就按捺不住地约他到她的办公室TALKTALK。
这个机会他求之不得,自然欣悦地前往——就算她的办公室是龙潭虎穴,他都要卖力地闯一闯!
“你你你……你竟然把我们的事全告诉我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你你——”
他才一走进美捷的办公室,谢美捷便脸红脖子粗地指控他的不是。
她显然气坏了,连话都说不清楚,而且才讲没两句,眼泪便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妈说她太自以为是,自己单方面决定结束和柏淳的关系,是非常不好的表现,根本不是真心为柏淳想。
自己的一片诚意被老妈讲成那样,她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自是冤有头债有主,直接找放话的人出来让她出气。
可没想到自己还真没用,讲不到两句话因感到委屈而落泪,实在没用到一个极限啊!
她一哭,黎柏淳就傻了,他不知所措地上前将她拥入怀里,太方出借自己的胸膛让她倚靠。
“我也不晓得会遇到妈啊!她问我,我就和她说了啊,这样错了吗?”或许他真有借力使力的企图,但这时候千万不能认,以免惹祸上身。
“当然错了!你害我被妈念到臭头!”
她抽抽噎噎的指责着,却舍不得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她倚着他的肩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好不可怜。“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啊?她总是疼你比疼我多。”
竟然还计较母亲的偏心,让黎柏淳一整个哭笑不得。
“妈念你是因为心疼你,并不是真的在责怪你。”黎柏淳弓起指,拭去她的泪。“她可能觉得你做事太冲动了,没经过深思熟虑就下决定……”她这一哭,把他的心都哭拧了。
“你又知道了?”
谢美捷白了他一眼,哼,她就是爱借题发挥不行吗?
“因为我跟她一样心疼。”
将心比心,她是妈的女儿,也是他的妻,他和妈自然会为她的决定感到不舍。
她安静了下来,过了好半晌,总算止住奔流的泪,这才幽幽地开口。
“你不必因为我以前做的蠢事,而想再办一次婚礼来弥补我……”她承认自己够蠢了,但如果要再一次成为他的妻,除了爱情,她绝不再因家人的压力或其他莫名其妙的理由答应了,绝不。
“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惊讶极了!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够清楚了,没想到她到现在还是看不清他的心?
“如果不是一直把你放在心里,我怎么会五年来都没交过女朋友,又怎么会想再跟你结婚?”黎柏淳顿了下,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曾经自己因为气你,曾试着要接受别的女人,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连跟我往来最密切的静芳向我表明心意,我都不为所动,所以她才会死心,接受其他人的追求。你看到的不是吗?她都要结婚了,我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样你还不了解我的心意吗?”
谢美捷抬头凝着他,如此帅气英挺又身份非凡的男人,瞬间窜起的自卑感正打压着她的情意。
“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为什么还执意要我?”
现在的他,值得更好的女人,她相信一定有很多名媛淑女肖想他,他何苦非她不行?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
他以前或许觉得这些话很肉麻,但说出口后,发现要讲这些话其实也不难,只要对象对了,再肉麻的话他都说得心甘情愿。“我们已经认识三十年了,你以为有哪一段感情足以取代它呢?”
“或许你只是习惯……”他的说法让她有点受伤,即便他说了爱她。
认识了三十年,那么长久的时间,两人之间的相处成为习惯,是很正常且容易理解的,他这么解释,听在她耳里自然成了“习惯”二字。
“不……我知道自己对你的感觉不是习惯,真的。”黎柏淳认真地盯着她的泪颜,就算她哭得很惨,在他心里,她永远是那个拿着枯枝,指使着他的女王。qunliao“记得吗?我承诺过国王要永远爱皇后的。”
谢美捷浑身一颤,儿时的记忆瞬间如海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她不意儿时的戏言,竟然会让他记在心上这么久!
“你……”
她才刚止住的泪又潸然落下,是感动,也是喜悦。
“怎么又哭了?”
他叹息,不乐见如此爱哭的她。“这么爱哭的皇后,会让我们的城堡淹大水耶!”
她被他逗笑了,眼角还挂着泪,跑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她不依地拍打他的胸口。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他攫住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拥抱,心灵感到意外的宁静,她细数着他的心跳,所有的不安、自卑全都逃得无影无踪,仿佛她天生就注定该臣服在他的怀抱。
“柏淳。”她轻喊。
“嗯?”他顺势应道。
“其实我不是不愿再次嫁给你。”
她羞窘的将脸埋在他胸口,感觉自己幼稚透顶。
“嗯哼!”他知道,只是搞不懂她到底在ㄍㄧㄙ什么。
“你知道,我们当年因为双方父母的决定而结婚,我以为你只是顺着家里的要求才娶我的……”
她轻叹了声,再也无法隐瞒自己的忧虑。
“是我任性,想体验看看爱情的滋味,想要你用心追求我,所以才迟迟不肯答应你。”
咦?不是吧?竟然真的跟周家豪那乌鸦嘴说的一样耶!qunliao黎柏淳心口一提,暗自诅咒属乌鸦的家伙一句。
“那现在……”
现在她知道他的心意了,是否愿意点头,再次成为他的妻?
“现在怎样?”她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起嘴角,假装听不懂他的问题。
“你愿意嫁给我了吗?”他的心跳加快,开始担心自己如擂的心跳会被她听见。
“你不觉得我们好像现在才开始谈恋爱,这种感觉也不错,不是吗?”她当然听见了,只是还想再作弄他一下。
“可是我已经爱你很久了!”他懊恼的低吼。
“我知道,但还不够,我要你爱我更多更多——”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喜悦瞬间盈满她带泪的双眸。
“天啊!”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怎能忍受她如此深邃如此深情的凝望他,而自己什么都不做呢?
他不再犹豫,低下头,凶狠地吞噬她娇美诱人的红唇——
两颗心,终于再次紧紧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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