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打了几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唐歆典的眼皮震动了几下,感觉头疼欲裂。
望了一下时钟,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睡掉两个小时。
当她看到摆在桌上的水杯时,所有的事都涌回她的脑海中。
她想起来了……浩榛要出门去赴约,俞皓群为了要阻止她,让她喝下含有安眠药的开水……
祁浩榛出门前望着她的神色,是那么深沉复杂,那时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她最后一眼般……
越想越慌,唐歆典连忙拿起电话叫了部无线出租车,往纸上的那个地名直奔而去。祁浩榛准时到山区里的某大桥上等候孙靳彬。
静待几分钟后,孙靳彬带着两个随从,自桥的那一端缓缓走来,站定在他的眼前。
“孙叔叔。”祁浩榛唤了一声。
“不错,你真的照我们的约定单枪匹马来,我向来很欣赏你的胆识和气魄。”
“谢谢您的称赞,可惜我们之间夹杂着太多利益与冲突,否则光就事业而言,我相信我们绝对会是好伙伴、好合伙人。”祁浩榛说着场面话。
孙靳彬冷笑一声,“可是我已经厌倦当你们父子俩的合伙人了,广浩集团的总裁应该是我才对!”
“我不可能出让广浩集团给你,它是许多人的心血努力,我不能让它成为你图谋私利的工具。如果你还不知道要觉醒,我绝对会将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揭发。”
“我不会让你有抓我辫子的机会,你把我当成傻瓜吗?”孙靳彬冷笑几声,从口袋掏出一把手枪。
祁浩榛瞪着那把枪说道:“你以为把我杀掉就可以得到广浩集团吗?少天真了!你的罪行我都搜证好交给别人了,今天我若没回去,他会马上把东西交给我父亲和检调单位。”
“我想,证据你一定是交给俞皓群吧?很好,我就先解决你,再去解决俞皓群和那个美丽的女医师,这样就没有人会走漏风声了。”孙靳彬举起那把手枪,瞄准了他的胸口。
手枪在月色的照耀下,发出森冷的银光,祁浩榛的身子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背部抵住桥梁为止。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似乎有杂沓的人声朝这里涌来,看来是俞皓群带着人马往这里走来了。
但,教他错愕的是,出现在桥梁另一端的,竟是他视若珍宝的女子。
该死!这个时间她应该躺在床上睡觉才对,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孙靳彬一回头也看到唐歆典,他笑得更得意了。
“原来是女医师也追来了,我就让你们一起做个伴,黄泉路上不寂寞。”
“孙先生,把风的人说,姓俞的已经带了一堆刑警冲上来了。”突然,他的随从急急的说道。
“真是该死!”孙靳彬愤怒的嘶吼一声。
出乎祁浩榛意料的,他竟转将手枪对准唐歆典,准备扣下扳机……
“不!”祁浩榛见状,急得跳上桥两旁的护栏,想要朝唐歆典飞扑而去,好护住她。
但没想到的是,狡猾的孙靳彬竟突然调转方向,在祁浩榛毫无防备之下,朝他开了一枪。
“不!”歆典使尽全身的气力嘶声大喊。
站在护栏上的祁浩榛捂住胸口,重心一个不稳,他整个人往后倒去,竟掉入了河里。
“孙先生,快点走,他们已经离我们很近了。”另一个随从见状,有些焦急的提醒着孙靳彬。
“我们先闪好了,可惜没时间连这个女医师也一并解决掉。”孙靳彬看了唐歆典一眼后,便头也不回的逃去。
歆典狂奔到桥旁,想要探寻祁浩榛的踪迹,但是水流湍急,溪水看来又黑压压一片,根本没有他的踪影。
几分钟后,俞皓群带着一大群人出现了,他也看到孙靳彬开枪射杀祁浩榛,没想到他赶到时还是来不及了。
“不要……你不能抛下我……求求你……”她的脸庞上满是泪水,她跨上护栏,准备跳下水去找祁浩榛。
“歆典,下来!你在做什么?”俞皓群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几近崩溃的她。
“你放开我,我要下去找浩榛,你没看见他掉下去了吗?”
俞皓群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身子,大声喝道:“歆典,你清醒一点,大水已经冲走了他,我们会去下游找他,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不要,我不要,我要下去找他,我要他马上回来,我……”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便晕厥过去。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人在医院里,左手手腕上还吊着点滴。
缓缓睁开双眼的那一剎那,她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从背影看起来,和祁浩榛很相似。
“浩榛,是你吗?”她的心头顿时雀跃起来,以为他就是祁浩榛。
孰料,那个人一回首就教她失望了,他是俞皓群并不是祁浩榛。
“皓群……浩榛呢?他在哪里?”唐歆典气若游丝的问道。
“歆典,我很抱歉,但是你必须要冷静。”俞皓群走近病床旁,脸上的哀伤并不亚于她,“浩榛掉下河里后,警方出动了许多人员打捞,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这个消息把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都震碎了,她的十指紧紧的抓住床单,说不出话来。
“歆典,我真的很抱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走开走开,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都是你害的,你可以阻止他去的,不是吗?”她对着俞皓群竭声嘶吼。
“俞先生,我看您先回去好了,唐小姐现在的精神状况不是太稳定,所以——”护士小姐建议道。
“没关系,我先回去,我再找时间来看她。”
痛失挚友,俞皓群的心情并没有比唐歆典好到哪去,他很能体会她那份失去挚爱的悲恸,于是他转身离去。
门轻轻合上的那一剎那,她失声大哭。搬回高雄老家已经两个月了,但她的心思仍停留在那场悲剧之中。
这段时间,她吃得少、喝得少,她的失意伤怀都尽入唐家二老的眼底,他们给予唐歆典最大的包容和温暖,让她感受到他们的爱和支持。
“怎么?都快吃晚饭了,又准备要出去吗?”唐母诧异的问道。
“我要去河堤畔散散步,半个小时内就会回来了,拜拜!”唐歆典丢下这句话后,便骑上脚踏车到爱河旁的广场闲晃。
这两个月来,她喜欢在每天黄昏时骑着脚踏车,到河堤畔去看落日的美景,从没有一天错过。
她将脚踏车停在河堤旁,望着不断流动的河面,脑子里浮现的又是祁浩榛落入河里的画面。
泪水又涌入她的眼眶,心中满满是对他的思念。
拭去眼角的泪水,她拼命告诉自己不准再伤心,这阵子她消瘦太多,引起双亲不少的关注和担忧……
骑上脚踏车,她回到家里。
“妈,晚餐好了没?我肚子好饿喔!”唐歆典佯装出一副开朗的样子,像个小女孩似的向母亲撒娇。
“你回来啦?刚有个先生来找你,你回来时没遇上他吗?”唐母询问道。
“先生?他姓什么?我认识他吗?”
“他没说,我就叫他去河堤畔找你啦!他还留下一样东西要我交给你,是一个破了个大洞的怀表,怪了,他看起来也是个体体面面的男人,怎么会送你这种东西?不过,这怀表还挺眼熟的……”
歆典无心听母亲在咕哝些什么,她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那个怀表。
她认识这个怀表,是那个时候她送给祁浩榛的……
为什么这个残缺的怀表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难道有人来通知她,已经有了浩榛的消息?
或者——是要告诉她,浩榛的尸体已被打捞上来?
唐歆典用力摇摇首,种种不安的预感闪过她的脑海。
“妈,我等下再回来吃饭,我要再去河堤一趟……”话未毕,她飞快的跑出大门。
“喂,记得把人家带回来吃饭,他看起来长得还蛮体面的,似乎条件不错……”唐母在她背后费力的嘶喊道。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这么费力地奔跑。
她气喘吁吁的蹲在河堤畔,西落的斜阳照得她的双眼睁不开。
在她大口喘气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挡住她的视线,接着握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地面上拉起。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跑步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这个声音——
歆典停止喘气,抬起头来迎视着他,顿时错愕和狂喜的情绪迅速淹没了她。
“你……你……”歆典震愕的几乎无法言语。
“唐小姐,才两个月的时间不见,你就已经不认得我了吗?不记得我也好,这代表着我有重新追求你的机会。”祁浩榛露出一个笑容。
歆典看着他,一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蓦地,感动欣喜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飙了出来。
“你……你不是已经……已经……”
“已经怎么样?”祁浩榛的眼底也酸涩起来,天晓得他有多么想念她!
“我明明看见孙靳彬开枪射了你,而你也掉到河里去的,他们没有打捞到你……”唐歆典欣喜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孙靳彬的确是射中了我的胸口,但是子弹却没有射穿我的胸口,因为子弹先打上了你送我的怀表,怀表削弱了子弹的杀伤力,我在被冲到下游之后就获救,被送到医院去急救了。”
“那么为什么大家都说没有看到你?”
“是我的父母把消息封锁的,他们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个消息,我中弹的消息,足以教广浩集团的股票立刻跌停。”
“为什么你脱离危险后,没有马上跟我报平安,拖到现在才来找我?你害得我以为你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心绪甫定,歆典的心情已从原先的狂喜转为愤然。
“我很抱歉,但我必须让孙靳彬觉得我是真的死了,这样子他才会松掉戒备,如果我和你联络的话,他若刚好在监控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没有死。这么一来,要让孙靳彬受到法律的制裁就会很难。
这段期间他以为我死了,就变得更加胡作非为,我请检调单位监视他大有斩获,现在他已经受到法律的制裁了,我也终于可以来找你。”
“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害我白流了多少眼泪?我天天都在懊悔和自责中度过,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祁浩榛将她一把拥入怀里,亲吻着她的发丝。
“要来找你之前,我的心情是战战兢兢的,因为我担心你根本不会相信,我要用一生一世和你厮守的决心。”
一生一世?闻言,她抬起小脸,错愕的看着他。
她没有听错吧?他跟她说一生一世?
“你是震惊?还是根本不愿意?”祁浩榛忧虑的望着她。
她没回答,故意装出生气的表情。她才不想那么快就原谅他呢!否则岂不是太便宜他?
没想到,祁浩榛竟突然转过身子,准备迈开步伐离去……
“慢着,你想要上哪去?”唐歆典叫住了他,她哽咽着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你怎么可以又轻易地离去?”
闻言,祁浩榛转过身子,一把环抱住她的腰身,紧贴在她耳畔说道:
“亲爱的唐小姐,你弄错了,我没有要离开你,我不过是想先回你家跟你父母提个亲,我看得出令堂还蛮喜欢我的,如果我能说服他们把女儿嫁给我的话,他们的女儿不答应也不行,是不是?”
“你好坏!”唐歆典倾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倏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慢着……你刚刚提到什么?”
“你没有听错,我刚提到婚礼,不管你答不答应当我的新娘子,我都要定你了,就算是要把你押上结婚礼堂,我也在所不惜。”
“你真是自大!我妈什么时候有说过她喜欢你来着?”
“不用她说,我从她看我的满意神情就看得出来。”他得意洋洋地说。
“我妈的脸上可没写着‘我喜欢你’四个字。”她忍不住想要糗糗他。
“看她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我就感觉得出来。”
他继续说道:“我的父母也很想要见你,那次在八卦杂志上看见你的照片后,他们就很喜欢你,所以他们不会反对我们的。”
“不管有没有婚礼、有没有名分,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初衷,只想与你晨昏与共。”
祁浩榛搂住她的腰,眼眶微微湿润,他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
“我们再散一下步,等下再回去见我爸妈,好吗?”
祁浩榛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傍晚的凉风迎面袭来,他们相视而笑,幸福的感觉把他们的心涨得满满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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