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一抹夕阳斜晖穿过百叶窗。
高聿擎握着滑鼠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带着微笑,看着热闹滚滚的桌面。
活络精油、人参菊花茶、洗净切好的水果、大包小包的零食……他顺手翻了其中一包——小飞侠科学面?
这丫头。自从那一天开始,这不算大坪数的空间,马上被她带来的东西给挤爆了。摇头失笑的聿擎,起身走向客厅,一眼就看见那团蜷在沙发的身躯。
他走近蹲下身,静静注视着那张安详舒泰的酣睡脸庞,让人不忍去惊扰,只是……往屋外投瞥,他还是决定叫醒她。
唇瓣轻啄着她的眉、眼……然后附在她耳垂低声:“起床了,女孩。”
“嗯……床单已经洗好了……”稍稍翻身,迷迷糊糊的声音乍似呻吟。
就那么一翻,蹲身的聿擎,正好面对她微敞的胸襟,轻而易举的捕捉那外泄的春光。
一阵躁动的反应涌上,在他还没将人给直接抱上床之前,他试图做最后的努力。“遥,醒醒。”
“嗯?”椅内的人儿终于睁开眼来,但依然迷蒙似醉。冲着他的脸,她勾着唇傻笑。
“笑什么?”他将她抱正。
“醒来看见你,感觉真好。”她整个人靠入他的臂弯里,长长地吐口气,带着满足的笑容,再度闭上眼。
“还睡?”他扶正那无骨似的身躯让她面对自己,拧着她的小巧鼻尖,说:“天黑了,女孩该回家了。”
她小小的身子还在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再度往他怀里倒下,“天黑了,女孩不回家。”
“真的不回家?”
“嗯……”别吵,她正在享受全世界最温暖舒适的“靠枕”。
“萧伯父萧伯母你们好!”
萧伯父萧……“啊!?”一头无尾熊,立刻跳离尤加利树。
萧遥从沙发里跳起来,揉揉眼睛,看清他脸上的促狭,原是惊惶的表情转为瞠意,握着拳头往他胸口作势扑打。
“厚!你这人真坏!故意吓我。”
“坏的人是你。”他顺势抓过她的手,然后拦腰抱住她,坐往自己的大腿上。
“我怎么坏了?”她仰头,额头碰触着他的下巴,微刺感勾引着某种甜蜜的回味。
“不坏吗?既然那么怕被逮着,就别跟我说什么不回家,你要知道这样会害人不浅的。”他的手在她腰间游走,隔着衣衫透着骇人的热力。
“害人?我……我害了你什么?”明明是他害人,害得她现在一口气快喘不过来,害得她浑身有种说不上口的悸动渴望……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才说声拜拜,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准备好……什么?”唉呀,好痒呀。他拿着唇瓣不断摩擦她的耳颈,在那细腻的肌肤撩起一阵奇痒,也直接诱发她体内的某种骚动。
“准备好爱你,就像这样……我以为我可以像这样继续下去,然后一直到天亮……”
他炽热的手掌直接探人她的衣衫,摸过她的锁骨……
“嗯……不要、不要——”她吸了口气,看着停下动作略有困惑的他,咬着唇瓣,细若蚊蚋地说:“不要在这里,会被人看见的。”
他眨眨眼,嘴角扬起,一把将她抱起,往卧室直驱。
霎时,小小斗室里已经缤纷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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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过后。
“遥?遥?”用一只手肘撑起,聿擎侧身,有点担心地望着胳臂下的人儿。“你……”
“唔,都是你,哪有人连续……”她羞得说不下去。
看着她烧红的脸庞,难掩春色漾动的眼波,及那被吻得胀红的唇片,聿擎笑了,“你这样子怎么回家去?”
“我不回去。”她伸手抚摸着他的下巴,甜蜜的笑容带着俏皮,“天黑了,女孩不回家!”
“咦?真想跟我私奔吗?”
“才不。是我爸妈跟团出国去玩,所以这几天我都可以留下来了!”
“喔。”聿擎恍然地点点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怎么了?你听了好像没有很高兴?”
他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挺起身子靠着床头柜,轻喟之后说:“我要的,不是这几天而已。”
萧遥跟着靠往他的肩,一时也无语。
自从邵尊带着她过来的第一夜之后,接下来她几乎每天过来“报到”。
白天,她帮忙整理屋子里里外外,陪着他用餐,看着他“工作”,虽然她不知道他成天守着那台电脑在忙些什么“工作”,但她也不过问,她只是安静地守着这儿守着他……直到天黑了。
“天黑了,女孩该回家”这句话,已经快成为他们的告别话。
他的话继续传来,但透着力量的声音已不再感伤:“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绝对不会让你一直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像刚才一样,大声对我说:天黑了,女孩不回家。”
萧遥叹口气,“我也希望这样啊,不用像现在一样,感觉上自己好像是……你的午妻似的,回到家里还得每日一谎,真亏芝玛帮忙配合,爸妈才相信我是去他们家果园帮忙。”
“看来是要好好谢谢她了。”
“嗯,她说要我们帮她立个长生牌位,免得她将来被……某些人追杀。”她瞟了他一眼。
“你的某些人是指苏炮美?”聿擎置之一笑。“没那么严重,你们不了解苏炮美这个人。虽然她还没有动作,不过我想……是快了。”
“什么动作?”
“退婚。”聿擎淡淡的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华威的总裁,对她也没有利用价值了,退婚是迟早的事,不过我了解她这个人,因为我主动提出退婚,对一向自负的她,是一种伤害,她现在争的是面子,而不是我这个人。”
萧遥安静了会儿,才幽幽说:“如果能不伤害到任何人,该有多好啊?”
聿擎体会她的心情,揽着她的肩头,柔声安慰说:“其实,这样做才能将伤害减到最低。没有真心付出的感情,只有利益结合的婚姻,谁又能保证将来对她对我,不会是另一种伤害呢?”
“可是却害你丢了工作。”
“我也有在工作啊。”他顿了顿,“还是说你比较希望当总裁夫人?”
“什么话!”这次她下手可不客气了,狠狠地捶了他一记。“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总裁,我只是不愿意影响你的前途。”
被打人可是一脸笑咪咪,“前途还是要靠自己去打拼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着……”说到这儿,不知道是谁的肚皮“咕咕”了两声。
两人互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了。”他起身着衣,边问:“你想吃什么?广东菜?还是……去上次那家牛排馆,你很喜欢那儿的浓汤……”
“我想,还是不要出去吃了。”迎着他的疑色,她接着用兴奋的口吻说:“不如我们就自己在家里弄些吃的,比较省事啊。”省钱才是真的。
有些话是萧遥放在心里没敢说出口的。虽然他出手依然阔绰,但是她怕的是坐吃山空,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昔日的高总裁。每次面对芝玛追问,他现在在做些什么事,萧遥总是难以启齿——说他每天在玩电脑?
“我今天过来的时候,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再弄一弄就可以吃了,你等等,一会儿就好了。”穿好衣服的萧遥,快速往厨房那端走去。
“呃,需要我帮忙吗?”他有点担心的声音。
“不用了……啊!”滋滋烈油声中,一个女人拿着锅盖冲出来。
稍后片刻,香味四溢的四菜一汤上桌了。
“开动了!吃饭!”洗好手,解下围裙,他说。
“哇哇!好棒!比我妈还行呢!”那个确定不用帮忙的女人,围着桌面喳呼。
就在他们正要吃饭的时候,邵尊的声音忽然从外头传来——
“号外!号外!”
号外?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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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遥发现邵尊的身后还多了两个衣履笔挺的洋人,看样子是来找聿擎谈事情。原本想跟邵尊提起回公司上班的她,只得先按下话题。
只是听了大半天,她还是雾煞煞,只能确定这两名洋人对聿擎的恭敬。
待邵尊送人出去,萧遥忍不住问着聿擎:“他们是谁?有事吗?”
“有事,当然是有事,而且还是天大的好事呢。”送走访客的邵尊踅回,笑着跨进门。
“好事?”聿擎脸上的神秘微笑,更让萧遥迷惑不已。“什么好事?”
后来从邵尊的嘴里她终于得知,原来那两名洋人来自国际知名“精业资讯软体公司”,他们是特来邀请聿擎合作的。
邵尊对着聿擎竖了大拇指,“还真有你的,这总裁不干了,关在房间里敲敲打打的,也能打出一片天地来。”
萧遥恍然明白过来。这就是他嘴里所说的“工作”。
邵尊继续说:“这次精业想重金购买你研发的那套软体,更希望能跟你长期合作,看来你真的用能力证明了一件事,你不一定要在华威才有饭吃。”
“肯去讨生活,就不用怕饿着。”聿擎依然只是淡笑,说:“怎么样?留下来喝两杯?”
邵尊睨了他俩一眼,“不啦,留给你们小俩口去庆祝,我另外还有事要办。”扬手跨步,那道朗笑声逐渐远去。
“真是怪人……”萧遥嘀咕两句,掉头向聿擎板着脸色。“还有你也一样。”
“我?我怎么了?”
“你老是这样子,做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害我前阵子替你穷操心,怕你——”
“我是想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怎么?你对我这么没信心?怕我会从此穷苦潦倒,不能养活你?”
“不是。我自己也能赚钱啊,干嘛一定要让你来养,再说……”她溜着眸子,不怀好意的笑,“我看你这么会做菜,心里还觉得其实男主内-女主外也不错啊。”
“什么鬼主意的?亏你想得出来。”聿擎笑着敲了她一头爆栗之后,才说:“我会做莱,也是有原因的。”
“怎么说?”
“念书的时候外宿,每当过年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宿舍,饿了就自己弄点吃的,弄着弄着大概就有些心得吧。”
“过年?你不回家团圆吗?”
“团圆?”神思顿时变得茫然的他,款款诉说着过往生活。“我不喜欢回去,尤其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往往在那个时候,我必须从那些所谓上流亲族的嘴里、眼里,重新认证自己的身分——个私生子的身分。
这些我都无所谓,因为这只是在提醒我记得自己来自哪里,我一直努力想证明的是,这不是一种耻辱!不是我的,也不会是我母亲的!”
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坦白说,发现自己对你的感情,我也有过挣扎。曾经我痛恨自己没能力去改变命运,所以我更是想抓住那种掌握的力量,只要能成功,甚至可以不择手段……直到遇见你。”
“石头……”她听着听着,眼泪快飙出来了。
“好啦,不说这个了。现在我发现自己过得很快乐,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凭自己的本事才是真的。现在我终于也能当个诚实的人,你说……该怎么庆祝?”
“你说呢?”’
他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惹得她面红耳赤,娇笑不已。
依偎在他身旁,萧遥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她想,日子能这样下去也不错,只是……可能吗?某些存在的关卡还等着他们去过关斩将。
不过,萧遥一点也不担心。
前方纵有险滩,她相信,他那沉稳如山的肩膀,也将为她筑起最温暖牢固的港湾让她停靠。
只是,过没多久,因为某位“不速客”的到来,让萧遥的想法有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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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午后,萧遥正在试图诱拐聿擎离开电脑,大厅忽响起脚步声。
萧遥赶忙往外探视,发现来人是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妇人。“你是——”
妇人冷漠的目光直接跃过她,然后停在聿擎身上。
萧遥本能地掉头望着聿擎,然后听到他叫了声:“妈。”
妈?是卖毒苹果的“可丽皇后”?噢不,萧遥连忙从“白雪公主”的剧情中拉回。
萧遥开始好紧张,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怎么摆放,这……她该称呼人家什么好呢?虎仓女士?高伯母?
不过萧遥可能多虑了,妇人只对聿擎说话。
“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喔,那、那你们聊……”萧遥识趣地退下。
“不用了,你不用出去,你该留下来参与的,不是吗?”聿擎拉住萧遥的手,目光迎向虎仓月璎,大有宣誓什么的意味。
虎仓的目光在他和萧遥间来回打量,半晌,颔首,“也好。如果你认为这样会更好的话。”
迳自坐下,拢着一头光溜洁净的发髻,虎仓月璎开启话题:“我希望你回到华威。”
“为什么?”聿擎面无表情。
虎仓继续说了一些有关华威可能面临的危机,那些萧遥不是完全懂得,不过她却懂得聿擎的表情。
他只是淡淡的说:“华威人才济济,相信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去管理,更何况就像你之前说的,高家已经养了我十几年,不欠我什么,是我欠高家。所以我想就算自己还不起,也没道理再继续欠下去。”
“你——”虎仓神色倏沉,对峙的瞳底冒着火花。沉默半晌之后,她再度开口,声音略显疲惫:“难道你就不能当我是说气话?好了,我不想谈这个……我让你看样东西。”她接着拿出一只迷你录影机。
开始播放的镜头,出现了个老人。
就那一瞬间,萧遥发现聿擎的青筋立浮,他紧咬牙根,似在强忍什么。
画面里的老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咳了一阵才用虚弱的声音开口说话:“儿子,有句话我不说怕来不及了,我……”
一阵咳声再起,老人接口道:“你的事情月璎都告诉我了,我让她亲自过去一趟,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你找回来,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知道吗?我不想失去的是儿子……”
画面结束。
“他……我是说我爸,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聿擎哑声问。
“还好。总算稳住病情了,医生说会再进一步做个检查。只是他应该是挂念你吧,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所以我不得不跑这一趟。”虽然虎仓脸色绷紧,口气生硬,但言词间流露的某种无奈,却又泄露着某种情感。
她瞥了聿擎一眼,继说:“我只想让你知道,这次我要找回的,不仅仅是一个能够管理公司的总裁,还是一个……儿子,一个不是随便可以找个人来取代的儿子。”
“我会回去看爸爸。”聿擎打破沉默了。
“那华威呢?”虎仓问完话之后,终于正视着萧遥。“你就是萧遥?”
“我是。”萧遥拘谨地微笑点点头。
“那你觉得陪着他窝在这儿,对他未来的前途会更好吗?”
萧遥愣了愣,神色一整,迎着虎仓锐利的眸光,坦然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虎仓声音微微抬高。
吸口气,萧遥挺直腰杆。“我当然不知道,我相信他,前途是掌握在他手里,不是靠我的感觉去决定,再说……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你……”虎仓微微一愣,瞥着捣着嘴似在窃笑的聿擎,她不悦的情绪浮现,冷眼瞄了四周,说:“那就说眼前。难道你不希望他还是一个总裁?”
“我希望,可是我更希望他过得快乐。”萧遥深情地瞥了聿擎一gR,平静的笑说:“我说过我相信他,所以无论他是什么,我都愿意把自己交给他。
虎仓不语,脸色逐渐和缓。半晌,她对着聿擎说了句:“只要不让苏家造成阻力,你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萧遥难掩惊喜地望向聿擎,聿擎抿着唇,回她一记引以为傲的称许笑容。
虎仓临走前,拿出一个纸袋,交给聿擎。“里头的东西你收下,我已经保管了十几年,也算仁至义尽了。”
虎仓终于走了,但她所留下的那纸袋,却带来无比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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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袋里装有一张照片,还有一封信——应该算是“遗书”。
仕伦:
我亲爱的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早巳离开这个人世了。原谅妈妈,妈妈骗了你,我答应等你回来团聚,但是……我知道自己是永远等不到这一刻了。’
不是妈妈狠心肠,如果能够,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身旁,即使日子过得再苦,我也要陪我的小心肝长大,但是老天爷没答应我。
当我知道自己罹患癌症,所剩日子不多的时候,我不能不为你打算,所以我把你送回高家……
我希望你能努力上进,出人头地,成为有用的人,为了不影响你的心情,我特别拜托你父亲隐瞒我的病情,请你不要怪他,还有月璎,事实上送你到日本之后,我的生活都是他们一手帮忙打理,只不过怎么安排都斗不过老天爷,这一切是天意,孩子,你要竖强啊……
他捧着信,一遍遍的看着。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好吗?”萧遥冲上前,抱住那具宛如化石般的身躯。
聿擎没说话,只是轻抚着母亲的遗照,眼睛、鼻子、嘴巴……
他感觉视线更加模糊,几乎看不清母亲样子的感觉让他心头大惊,他想揉揉眼睛,可是却又发现手里的相片湿了一块,一时之间他乱了。
他不知道该先抹去眼角不住淌下的泪水,还是先拭去照片的湿痕。
偌大的屋里,萧遥紧紧搂住怀里的男人,看着他捧着照片,擦了又擦,拭了再拭……
“你还有我,还有我。”她愿意让他靠,在他无法挺直脊背的时候,她愿意用自己的怀抱去容纳包围他……
这一刻,一种深深的感触震撼着她的心弦,也改变了她原来的想法——原来她跟他之间没有谁仰靠谁,而是一种彼此依靠,相互需要的依靠。
抱着男人的头,萧遥的泪水也默默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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