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清寒的目光审视的盯着榻上睡得七横八竖的人儿。
是她吗?
太上皇安排的就是她?
冷寂的面庞难得露出复杂的表情。
瞧她在不算宽敞的长榻上翻了个身,发出了可爱的鼾声,樱红的小嘴还蠕动了两下,似在说着什么梦话……
好个奇怪又没规矩的丫头!
可自己冷淡惯了的心居然有些发热,这怎么回事?
清澄的眼眸颜色转深。
他不能心软!
她必死无疑……
这哪是伺候人,根本是在监视她!自从随“相公”由宫里回来后,就随时有人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名义上是她需要丫鬟随侍,其实根本是把她当成囚犯嘛,敌情他们是有先见之明,怕她溜了?
瞧,这会密不透风的盯紧她的正是凶巴巴的小春以及约莫与她同年的小梅。“我说小春,你这样寸步不离的跟着我,难道不累吗?”毛威龙忍不住问。这样她毫无空隙开溜,可怎么办才好?
“奴才是奉命办事,没有累的资格。”小春的脸比她还要臭。
“你!好,那告诉我,你是奉了谁的令要像牛皮糖一般跟着我?”她气呼呼的问。
“能命令我的自然是主子。”
“是那家伙?”
“世子妃,你太放肆了,怎能这么称呼世子爷?”小春一听,立即斥责。
“我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叫他那家伙,要叫什么?”
“你不知道世子的名讳?”小春一脸惊讶。
“废话,我刚嫁过来,跟他又不熟,当然不知道他的名讳!”她只知道“相公”是位尊贵的王爷世子,还领她见了跟他一般年轻的皇上,吓得她差点屁滚尿流……
她拧着眉,想起在这之前,自己满脑子只想着拿了府里值钱的东西后闪人,哪里管嫁的人是阿猫还是阿狗?不过,这会被盯得死紧,而且连皇上也见过了,逃走的话摆明了就是欺君,一时半刻似乎走不了了。
可是其实仔细想想,既然这世子府这般舒适,“相公”又是这般冷感……冷淡,主观、客观因素都显示这里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既然如此,她打算就以女主人的身份先在这里作威作福一阵子,直到想到开溜方法再说。
“世子妃,世子爷姓裘名偿谦,是皇上的堂兄。”另一名唯唯诺诺的丫鬟小梅小声的告诉她,还惹了小春一阵恶瞪。
“原来如此,难怪昨儿个进宫,他与皇上称兄道弟,见了皇上也没有大礼跪拜,点了个头哈拉两句就算是了事。”
“这是自然,满朝皆知世子爷与皇上一同长大,交情匪浅。”小春得意的说。
“这样啊!”毛威龙眼儿往下垂,滴溜溜转个不停。瞧她为自己捡了个什么好货色?这下爹可要赞她好样的了,居然逮到一只大肥羊,嘻嘻,这下就看她怎么宰羊喽!
不过,宰羊前,眼下这头碍眼的黑乌鸦可得先处理一下,总要知道这只黑乌鸦在她头上嘎吱乱叫的原因吧。“小春,那家……世子爷,亲自下令要你盯着我不放?”她瞄向小春。老虎不发威可别把她当成病猫了!
“这个……是总管李文吩咐我不得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小春心虚的说,事实上,总管只叫她随侍左右,是她故意盯紧世子妃,要让世子妃难受的。只是现在这世子妃神色有些不一样,不仅一脸挑衅,态度有恃无恐,还相当嚣张。
“大胆!”毛威龙突然狐假虎威的大喝一声,登时吓了小春一大跳。
“世子妃……”
“好个奴才,居然敢只听从一个总管的命令就来监视我,难道你忘了我才是主子?!”
“你也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主子!”镇定后,小春如此回道。
毛威龙眼睛眨了眨,“所以你看不起我?”
“哼!”小春嗤之以鼻的撇过脸。
可恶!“小梅,你也瞧不起我?”她转向低着头不敢抬起的人。
“我……”
“说!”若想要在世子府有好日子过,非要搞清楚状况不可。
“是……”小梅吓得立即点头。“……世子爷身份如此尊贵,听说世子妃的娘家不过是小小七品的寒酸人家,配上世子爷简直是高攀,而且……”
七品官算是寒酸人家?那她爹的威龙寨什么官阶也没有,顶多称得上是个三流流氓,岂不更上不了台面?她心虚的干笑,又听到小春由鼻子里发出的一声冷笑。
“哼!”瞧不起人,这可恶的丫头!“小梅,而且什么?你给我说完。”
“而且……听说世子妃品行不端,曾与男人……私通。”小梅越说越小声。
“私通?!”这可让她眼睛睁大了,一个官家女儿与人私通,这可是件大事,大丑事啊!
“没错!”小春鄙视的接口。“世子妃不会不承认吧?”
“她……我是如何与人私通的?”她忍不住问。
“如何与人私通?”小春皱眉。“你是当事人,如何与人私通的你自己最清楚,怎么反而来问我?”怪人!
“我、我只是想知道,外头是怎么……误传我的。”她勉强说。
“误传?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春一副她休要辩解的模样。
“你!小梅,你来说!”她转而问向老实的小梅。
“这个……我也是听说的……世子妃,您别生气。”小梅不想惹祸上身,就算世子妃再不堪,毕竟还是主子。
“少啰唆,快说!”
“你别逼她了,我来说。”小春冷声接口,“你身份低下,不配晋升皇族就算了,竟还传出在出嫁前就与家里长工多次暗通款曲,甚至私奔!”
“嗄?”难怪下人们对她如此不齿,她还真倒楣,谁不好顶替,竟然冒充一个失贞的女人,这就怪不得人家瞧不起她了!
“你这女人未出嫁就已经让世子爷蒙羞,所以世子爷连与你同床都不愿意,咱们都在猜你什么时候会成为下堂妇。”小春恶毒的继续打击着主子,主仆分际荡然无存。
“欸?”原来裘偿谦不是不能人道,而是对她不屑,所以从洞房花烛夜起就摆明不愿意碰她,甚至厌恶到成婚前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打听?她摇着头,不甚明白的问:“既然一开始就打算休了她……我,当初又何必娶我?”这点她更奇怪了,若不满意新娘,以他的身份退婚就是了,干么硬是娶进门来受辱?
“咱们就是不知道,这才为主子抱不平!说不定是你使了什么卑鄙的诡计,逼得世子爷非娶你不可,这会又何必在这装模作样?!”
“你!”毛威龙气得咬牙,将闷气往肚里吞。说穿了,一切过错都是这个真的世子妃惹出来的祸,却又要她这冒牌货哑巴吃黄连的替她承受,真冤枉!
咦?她表情蓦地起了变化,“好了,这会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的原因,那家伙……世子爷在哪里?我要见他。”她迅速收拾起怒容,心头有了新的盘算。
嘻嘻!她转头暗喜。一开始怎么没想到?既然名声已经这么臭了,索性玩个痛快,相信这个世子爷也懒得管她,就算他要管,更好,说不定在她胡搞瞎搞一通后,他一怒之下会休了她,那她不就解套,可以从容离开此地了吗?
运气好点的话,成了下堂妇后还有一笔休妻费可领,最重要的是,她是被赶出王府,可不是自己落跑的,事后不会有人来追捕她,更不会被冠上欺君之罪,招来杀身之祸,一举数得,好计、妙计啊!
“你说这眼睛是怎么回事?”裘偿谦原本已经够冷酷的表情,在瞧见妻子双手捂着肿成核桃大小的眼睛后,更是罩上了一层霜。
“我、这个、是个意外──”毛威龙可怜兮兮的垂下头。
“意外?在庙里烧香祈福能有这等意外?”瞧着她双眼红肿的狼狈模样,他没来由的窜升起一股怒火。
“这个嘛……因为这庙里上香的人多,所以推挤间难免……”
“你是在告诉我,这眼伤是教人推挤得来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推挤可以将眼睛挤成熊猫眼。”
“呵呵……当然不是,我是说推挤间我撞到了屋梁……”
“你这身高能撞上屋梁?”
“不是,我说错了,是撞上了柱子!”她拚命干笑,肿胀的眼儿看起来挤成一条肥线,更丑!
一双漂亮的黑眸瞬间眯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却向一旁的丫鬟问话,“小梅,是你跟着世子妃去的,你说,怎么回事?”语气多了几分严厉。
“是……”小梅小心的瞧了几眼正朝她一脸傻笑的女主子,考虑着该怎么说,但在瞧见男主人沉下的脸色后,还是决定据实以告。“世子妃她是上了寺庙没错,不过她没上香,绕了一圈后就到寺外的香肠摊与人赌香肠……”
“赌香肠?”堂堂一个世子妃跟一般市井走卒赌香旸?
他脸色更沉了。
“是的,世子妃赌运不错,连赢了三根香肠,接着转战隔壁街的赌……场。”小梅越说越小声。
“赌场?”
“是的。”真要命,世子妃要出门,偏偏指名让她跟,这才让她跟着扯入这事,瞧主子似乎发怒了,若是迁怒于她,可怎么办?
“接着说!”
以为主子会发怒,不料他却继续追问下文,这才让小梅松了一口气。“世子妃进入赌场后,与人赌了好几把,将带去的银子全输光,还把身上的针织短袄典当了换现再厮杀,结果还是输,接着就听到隔壁桌有人大喝这家赌场玩假、作弊,世子妃当场恼火了,立即与赌场掌事理论,没想到一言不和与人打了起来,接着就成了这模样,被踢出赌场了。”报告完毕,小梅战战兢兢赶紧退至一旁,等着主子发落。
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互相传递眼神,谁也不敢再开口,好半晌,主子终于说话了,“小龙。”
这叫声听得毛威龙凉鼹飕却也喜孜孜,来了,他就要怒火攻心的休妻了!
“你下去休息吧。”俊颜只是略显厌烦,接着又恢复冷漠。
她一愣,这样丢脸他也不在乎?没有要休了她的意思?更没有一丝责备?那她这痛不就白受的了?搞什么,这家伙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性子就是这般冷冷冷?
看来要脱身,药还得再下得猛一点!
“世子爷,奴才有要事禀告!”李文匆匆来报。
“什么事?”裘偿谦端坐议事堂主位,皱着眉头,堂内左右分别坐满两排一品大臣,共十人,正在议事。
“这个……奴才可否私下禀明?”在众目睽睽下,李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裘偿谦玉面不悦。“知道了,众位先──”
才要开口让众大臣先行退去,小梅就已经神情慌张的冲进来大嚷,“不好了,世子妃出事了!”
这一嚷可让众人竖起了耳朵。先前总管来报时,他们已好奇不已,但谁敢探问这位握有实权的当红世子爷家中私事?还好这会可明明白白知道出事的是谁,也更加激起了他们的乐趣。
自从裘偿谦突然娶妻后,各方传言就不断,对这位神秘的世子妃更是各种传闻都有,有的说她婚前就偷过人,也有说她能得幸嫁进世子府跟太上皇有关,但众人都想不透,一个背景普通的小小官宦人家,能跟已经退位云游四海的太上皇扯上什么关系?又有人说连她娘家那七品官也是买来的,目的就是要掩饰她更难以启齿的真正身世……
总之众说纷纭,道听涂说的事一堆,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新妇明显不安于室。前几日她还上赌场与人赌博打架,堂堂世子妃居然干出这等难看之事,自然立即传得全京城皆知,茶余饭后讨论不休,可见众多传言中,起码这件不假。
因此背地里大家都拿这段姻缘当笑话看,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谁教世子爷出身尊贵、文武双全,拥有着一帆风顺到完美不已的人生,这样的人难免目中无人,如今娶了个有污点的妻子,正好削削他的气焰,也让大家心里得到一丝平衡。
“世子妃她又怎么了?”他忍不住拉下脸。
“世子妃快要教刑部的人给押走了!”顾不得众目睽睽,小梅十万火急的说。
“什么?!”裘偿谦倏地变了脸。
“这怎么回事?”坐定大厅后,裘偿谦问,脸上波澜不兴。
刑部侍郎赶紧上前躬身道:“回世子爷,这事下官们也还在查──”
“查什么?说重点!”他不耐烦的打断,瞧着一旁被人押着还能打盹的人儿,他蹙了蹙剑眉。
“是。”侍郎一惊,连忙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世子妃今晨被人告发昨夜她痛殴刘亲王的仆役,强占亲王私家良田,刘亲王得知恶徒竟然是世子妃后,一怒之下决定向刑部提告,下官这才不得已奉命拘提。”他硬着头皮说完,事实上,两边都是皇亲国戚,都得罪不得,他夹在中间也十足为难。
“有这样的事?”裘偿谦目光冰凉如水的投向那早该醒来的丫头。
主子问话她还在打盹,一旁的小梅赶紧将很没神经的女主人摇醒。“世子妃,世子爷正在问你话呢,你快醒醒啊!”怎么大祸临头了她还睡得着?
“别吵,昨晚打人打得太累,天塌下来的事也得先让我睡饱再说!”她大姑娘眼也没睁,呼噜一阵的说。
众人一听皆是一呆,这不是已经承认行凶打人了吗?这下可逃不了了,不过打了几个奴才罪不大,有世子爷护着应该没事才对,可这强占土地之事……
“小梅啊……你说这地……如此肥沃,咱们再种些什么好?”大伙才想着,那不断梦呓的大姑娘又吐出一段不该扯的话,这回说完还不耐烦地干脆垂下头来,倒在押着她的刑部小吏肩上打起呼。
“世子妃!”小梅又急又无奈的低叫,她怎么可以说出这些话呢?
“够了,让她睡,不过……”裘偿谦目光扫向那刑部小吏肩头,俊眸微眯。“总管,去!”他低喝一声。
李文马上以眼神支使了两名丫鬟,迅速将睡死的女主人抢了回来,又立即取来软褥让她先依着,倒睡在主子的大腿上。
“世子爷,您这是要为难小的了?”侍郎见状苦着脸说。世子妃都明着承认事情是她干的了,世子爷还这么做,摆明就是要护短嘛,眼下谁敢在他跟前将人带走?
“我不会护短,只是要知道事情的原由始末,若世子妃真有过失,我会当面向刘亲王赔罪。”他冷淡的说,并动作轻柔的将睡歪的人儿重新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
“可是──”
“小梅,你代世子妃说说,这怎么回事?”不待侍郎多言,裘偿谦直接要小梅解释。
“是。”小梅皱着脸欠身。也许因为她老实,不会像小春一样不把世子妃当一回事,所以世子妃才老爱带她出门惹……办事,唉,这回又得为她收拾烂摊子了。
“事情不全然照刘亲王所告发的那样,当时世子妃四处想找人打架闹事……呃、想找人打招呼热闹,正好撞见农妇在农地里哭号,原来是刘亲王府的仆役目中无人,欺负农家妇,把人家辛苦播种一天的农地搞得一塌糊涂,世子妃逮到机会……呃、路见不平,自愿上前帮忙理论,对方听闻她是世子府的人先是一愣,接着便讥笑世子妃的出身八成是农妇,所以才会帮着同行出头,世子妃一时气不过,这才发火将他们揍了一顿。”
她顿了顿,又说:“幸亏这几个仆役不敢与世子妃动手,忍着挨揍,不过回去后怀恨在心,竟然向他们的主子诬告世子妃为了强占土地而揍人,我想刘亲王是听了奴才的胡诌,这才会发怒告人。”
小梅说完后,发现原本该睡得打呼的女主子竟张眼瞪着她,似乎在怪她多嘴多事,可是她是据实以告啊,而且也帮她解危了不是吗?难道世子妃不要她救?
“原来如此。”裘偿谦俊颜半垂,让人看不见他的情绪。
刑部侍郎心一惊。先前他只听刘亲王府仆役的一面之词就来押人,这会……“世子爷,这事下官一来就说了会查清楚,若真不是世子妃的错,定会办他们个诬告之罪的。”他汗涔涔的赶紧说。说实在的,两边虽都是皇亲,但任谁都知道如今得势的是哪一位,若真与世子爷作对,无疑是自找麻烦。
裘偿谦一阵冷笑。“不必麻烦,这事我想私了,你只要回去对刘亲王说,这事不用他来找我,我会去找他。”
侍郎闻言先是吁了气,可下一秒脸色蓦地微变。私了?任朝中都知,这位王爷世子平时冷口寒心,待人冷漠,毫无感情,喜怒也自然不会轻易让人瞧出端倪,但通常越是如此,就越教人害怕,现在他这话一出,表示他想亲自处理这事……更表示他“毛了”!
这不也表示自己也在他“私了”的名单里了?!
侍郎顿时眼睛冒出金星,双颊颤抖,暗叫糟了!
至于躺在人家大腿上“睡死”的某人,气恼的心跳则泄露着此刻的情绪,贴着人家的大腿狂跳着……
惹上皇亲国戚也没事?他还是不愠不恼?可恶!她知道了,这棋千算万算就败在小梅身上,早知道就不该带她出门!
对了,下回带小春办事去,她不仅不会坏事,应该还会推波助澜一阵吧,早该这么做了!
这日已是毛威龙成亲后的第十天,今天她暂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门“找事做”,而是趴在桌案上,用着清灵无比的澄眸对忙碌批事的裘偿谦瞧个不停。
“喂,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冷漠的表情下,到底有没有真的情绪?”
说真格的,这家伙长得还真是俊俏,是她所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看的一个,可惜气质冷寒了点,让人难以亲近。
不过,她也发现自己除了前两日被他的“寒气”冻得有些受惊之外,接着就逐渐能够适应了,甚至觉得在天寒地冻、寒风刺骨、风号雪舞之中,他似乎有意让她不要感到“太过冰凉”……
他放下手中紫毫,气质矜重淡漠,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他的嘴角,不明显的带着淡淡微勾。“是人都有情绪。”他简单的说。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人喽?”她照理推算。
他瞪着她,“你说什么?”
她咧着嘴笑,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受惊,“我说你从来不笑,遇事也不见得真恼,从没见你抓狂过,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叫你抓狂,然后……”把她轰出去。这句她可不敢真明着讲。
事实上,她今天是来了解敌情的,这样再出手才能一举中的。
“然后怎样?”他等着她接下去。
“咳咳……然后才能真了解你是怎样的人。”她傻笑,随口带过。
他斜睨她。“为什么想了解我?”多少人想了解他,以便投其所好,但是一遇到他的冷面,便纷纷打了退堂鼓,那么这丫头想了解他是为了……“你后悔了?”他脸色一沉。
“咦?”又问?新婚之夜时他问这句她已经觉得莫名其妙,这会又冒出这话,她不禁想要问个明白。“后悔什么?”
只见他瞅住她,直接的眼神让她心猛地一跳。半晌,他才道:“你在跟我装蒜吗?”漆黑的眼对上她一副六畜无害的娇憨容貌,心头一阵恼怒的躁动。
在他的盯视下,她莫名的也慌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裘偿谦先是一愣,接着再犀利的看向她,像猎犬在盘算着怎么将不老实的猎物吞下肚一样。
她心脏蓦地怦跳了一下,来回飞荡着,感觉气氛不大对劲。
就在她毫无防备与预想的情况下,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指也越来越靠近她小脸上的樱红,以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漆黑的目光直直凝视着那小巧诱人的唇珠……
她被蛊惑了,尽管神智力劝着该逃离,不过身体却像先前一般不由自主地定在当场,动弹不得。
冰冷的薄唇不知在何时已然吻上看起来红滥滥的粉色,火热的舌尖诱惑缠绵地交缠上她的……
直到他感到满足,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顺道舔了舔自己还留着她味道的唇,清冷的眼眸闪着鬼魅般的光彩。
接触到他的目光,毛威龙倏地一窒,张大眼,捂着被吻得肿胀的唇,简直不敢相信他对她做了什么,接着,“啊──”一路尖叫的冲了出去。
他剑眉拧了拧,盯着她鬼叫离去的背影半晌,低喃一句。
“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第三章
他吻了她?
他垂首沉思,轻抚还残留着她柔顺触感的唇,闭上眼睛,细细回想……
为什么要吻她?
惊觉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从容冷漠,他忽地拉下脸,俊美无俦的面容立时变得比鬼还阴沉。
宁静的书院学堂外,传来小梅惊吓的叫声。
“世子妃,你真想这么做?”
“没错,所以你给我机伶点,别坏了我的好事!”毛威龙咬牙警告。今天出门时原想带的是小春,谁知小春竟以府里有事忙碌为由,嚣张的拒绝与她出府,她想这样更好,干脆自己出来“办事”更方便些,哪知人才跨出世子府一步,小梅就眼着冲了出来,说是总管嘱咐,世子妃身份娇贵,出门身边不能无丫鬟随侍,否则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可恶,她就是要出事,不出事她怎么走人呀?
“可是,您这么做绝对会惹得世子爷勃然大怒。”小梅知道她的意图后极力劝阻。
“哦,是吗?他一定会勃然大怒吗?”她眼睛一亮。
“应该会吧……这种事,是男人都会生气的。”其实小梅有点不确定,因为世子爷的性子没人摸得准,就说娶世子妃的事好了,也是青天霹雳之事,没人想到他会娶这样一个“品行怪异”的女人为妃,而且,世子妃进门后还惹了不少事,可世子爷都是淡漠以对,该发火时也没发火。
她听说前天厨子在府里与人赌了几手骰子,让主子得知,说是他聚赌滋事,竟命总管将厨子吊起来狠打了一顿赶出府邸,可那厨子不过是好玩,也没妨碍了工作,世子爷就已经不留情面了,真想不通世子妃在赌场闯出这么难看的事,为何会没事?
还有,马夫老李与一个五品官家的小厮在街上起了争执,主子不由分说,先罚了那老李一顿打,打得他在床上哀号了一个月才停止,可世子妃在外头打人也没事,她实在不知道,何事会惹世子爷生气,何事不会?
还是,只要是世子妃闯出的事都不会?
“那就太好了,这回要是再不生气,他就不是男人!”毛威龙握紧粉拳,信心满满的大叫。
“您是为了要让世子爷生气才故意这么做的?”小梅总算惊觉。
“没错,所以你这次不要再多事帮我解围。”她索性挑明了跟小梅说。
“为什么?”小丫鬟不解。
“这是因为……哎呀,这事说来复杂,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她打哈哈。总不能告诉小梅世子府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因为她发现原来每天跟她分床而眠的男人是头色狼吧?她再不赶紧想办法被休掉,可就真的要羊入虎口、名节不保了!
“可是──”
“别可是了,瞧,猎物来了,咱们上!”她远远看见几名书生由前方走来,立即撇下小梅走了上去。
“世子妃,您等等我!”小梅心急的跟着跑了上去,满脑子想着该怎么阻止她做出会让主子蒙羞的丑事。
望着世子妃向男人们走去的背影,眼见自己无能为力,小梅霍地一个跺脚转身,决定赶紧回府找总管求救去。
毛威龙回头瞄了一眼。“傻丫头,就是要你回去吆喝求救!”嘻嘻,这次一定可以成功,她离自由不远了!
书生们,奴家来了!
“几位书生大哥要往哪儿去啊?”毛威龙惺惺作态,一脸娇媚的堵上前头三个白面斯文的书生。
几个书生一见到眼前居然有个秀丽丫头主动前来搭讪,个个眉开眼笑。“姑娘,迷路了吗?要咱们为你指路吗?”站在中间的白袍书生先开口道,眼中调情的成分很高,但那是因为面前的姑娘赤裸裸的勾引目光比他更炽。
“这位哥哥,你眼真尖,一看就知道我迷路了,奴家想请问春香楼怎么去?”
“春香楼?姑娘要去春香楼?”右边穿蓝衫的书生讶异的挑眉。
“是啊,奴家今儿个第一天上工。”她敛裙,弯腰福身,垂下眼眸,表情十足挑逗含媚,这招可是跟爹逛窑子时向那些窑姊们学来的,她颇有天份,学了个十成十。
“你是春香楼的窑姊?”左边的灰衫书生也忍不住惊异,眼中多了一抹色念,不,应该说三人一听说她是轻浮的窑姊,眼中立时全是色欲一片。
“还不算,今夜上了工才算。”她娇滴滴的说,媚眼一一朝他们抛了一圈,这才再次做作的低下头。
这可把几个男人逗得春心荡漾,既然半路飞来艳福,他们可得好好把握!
“既然如此,咱们可以领你去上工。”白袍书生马上自告奋勇。
“这就有劳了。”她盈盈弯身福了福,起身时却“不小心”倒进了白袍书生怀里。
书生抱个满怀,登时心花怒放,喜上眉梢,这么轻易就将美人搂进怀里,简直乐不可支。“姑娘,你还好吧?”他立即假意忧心的问。
“我……好像扭伤了脚呢。”她佯装出一脸的痛苦。
“哎呀,扭伤了脚?这怎么得了,我读过些医书,让我瞧瞧。”蓝衫书生马上上前一步。
“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有用,那就有劳小兄弟了。”她媚笑的伸出小脚,任他脱下她的绣鞋,露出一只白皙剔透的玉足。
几个大男人瞧得眼都直了,口水差点没有涎满地,只是蓝衫书生正要伸手“诊治”,突然一声哀号,接着人已飞出丈外。
另外两人大惊失色。“谁?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这里行暴?”白袍书生回魂后抬头怒问。
“大胆的人是你。”一位中年斯文汉子出声,身后站了至少六个铁骑。
“你们是谁?”白袍书生有些心惊,是哪家的大户,如此阵仗?
“不用管我是谁,我家主子来接人了。”
“接人?接谁?”白袍书生一脸的错愕。
来人目光谨慎的投向他怀里,他这才低下头,瞧着自蓝衫书生被打飞后就改贴在他身上,还裸着白足、一脸无辜的女人。“你们来接她?”他呆呆的问。
“没错,女主子,请随咱们回去吧!”来人道。
毛威龙撇撇嘴,有些不甘愿。总管来得还真快,她都还没开始真正色诱书生,怎么这么快就玩完了?那这计画算完成了吗?
“再等等,让我好好跟这些小兄弟道完别再回去。”总得再烧些火,回去后总管才有事情报告。
于是她贴在书生身上的身子更软了,几乎要趴在人家身上,呵着媚气,吐气如兰地道:“小兄弟,今儿个已有人来带我上工了,改天再有劳你们。”
书生听了茫酥酥。“姑娘,你……”话到嘴边就被一只细指给竖阻在中间,娇生生挡了他到嘴边的话,媚眼横生,又朝另一旁的灰衣书生伸出白皙裸足,朝他的灰衫风情万种的挑弄着,惹得灰衫书生也是一脸的沉醉。
“姑娘,若是不想随这群人去,咱……咱们可以帮你的。”灰衫书生瞧着远处依然倒地不起的同窗,一咬牙,鼓起勇气说。
虽然对方人数众多,而他们只是一介书生,但是美人当前怎能示弱?再说他们也不是没有背景的,爹亲不是文官就是武官,身家也是挺傲人,就不信压不住这群人。
“没错,咱们虽不知你惹了什么麻烦,但是有需要相助,咱们不会放任不管的。”白袍书生也说得正义凛然。
“喔,你们愿意帮奴家?”她撩起一弯笑。瞧来她还是挺有魅力的,小人得志,暗喜不已,所以她决定加码演出,就不信这回的娼妇演出不让那家伙七窍生烟、青筋暴怒!
玉足向后一跷,双手改环上灰衫书生的颈项,打算下猛药,直接倒进他怀里,人已做好陶醉样,身子一软眼看就要送上玉体,不料下一秒她却“咻”的一声,人已然平空消失。
“想不到你也赶去书院了?”毛威龙扁着嘴,可怜兮兮地说着,长睫下的黑瞳却狡狯地闪动。他还是挺在意她的嘛,不然怎么会出现在书院,还“吃醋”的把她当众掳回来?
她有些得意。这回铁定要奏效了,因为面前已经半炷香时间未曾吭声的“相公”,自从在书院将她掳回后,他就将她如困兽般的围在床角,只是冷眸发光,不发一语。
这模样算是生气吗?还是气到脑溢血,说不出话儿了?
从他瞅着她的模样,实在瞧不出他情绪的端倪。
还是,她当街挑逗男人也无所谓?他压根不在乎她?思及此,心里头突地有些闷。这人当真无情……再怎么说,她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啊,难道他真的不在意?
“你这么想男人?”他如剑的眉紧蹙着。
“哼嗯。”她眼珠子一转,发出了声音,那一声轻哼低回销魂,存心勾他……发火。
他双眸倏地一眯。“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她目光挑衅,又带着不解。
“你的需要。”
“咦?”
“对男人的需要!”他气定神闲。
他一说完,她立即火红了脸庞。“你……你说什么?”
“是你说想男人的,我是你丈夫,你可以告诉我。”他说得风轻云淡,不像在谈床笫间风花雪月,倒像在说明儿个会下雨,记得带伞!
“嗄?”告诉他的话,他想干么?瞥见他与上回闪着同样猎犬般盘算的眼神,立即咽了口唾沫。“别开玩笑了,你对我没兴趣的,你忘了,我品行不端……曾经与人苟且过……”
“所以你打算再背着我偷人?”
“对。”她似乎……好像……隐约看见他眼里有一簇火光。“你生气了?”她喜问。
他反射性的皱眉,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
“没有?!”轮到她皱眉,接着恼怒的吼道:“你不是男人!”
“你说什么?”他总算沉下脸来。
“我说你不是男人,小梅说过,发生这种事是男人都会生气,为什么你没有?你不是男人!”她气愤的朝他吼得更大声。
他瞪着她。“你想我生气?为什么?”
“我要你休……”她突然嗫嚅起来,“休妻”的字眼赶紧咽回肚子。“……休要忘了我,毕竟我是你的妻子。”她笑得难看至极。开玩笑,说了不就破梗,届时他恼羞成怒,不就更走不了?
“你用勾引男人来吸引我的注意?”
她眨了眨眼,笑得更难看。“可不是吗?我这么不安于室,不如你休了我吧?”她索性一脸期待的讲出。答应吧,答应吧,然后给她一笔钱叫她滚吧!
裘偿谦黑墨般的眸含着深思与凌厉的凝视,就在那一瞬间,他莫名其妙勾勒出一抹不冷不热、诡异的笑来。
也不知为什么,她竟毛骨悚然,全身凉飕飕。
“你在做什么?嗯……”话音未落,热唇已经贴近她唇瓣,热气呵得她心慌,她赶紧往床内挪了挪,要避开他的亲匿举动。
他顺势往床内倾,不过一个动作,已经将她围得密不透风。“休妻不可能,唯一可能的就是,驯妻!”
她吓得缩至床角,紧闭双眼,完全没有瞧见他的眼神变得异常艳魅,不一会就有一股压迫感逐渐靠近她,他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重。他不会又要吻她了吧?
男人的体温窜高,倾身注视着她的耳垂,鹰眸夹着复杂难解的情绪,终于啃咬上她的耳朵,她身体一僵,极力抑忍着睁开眼的冲动,可当一道浅浅淡淡的呼息拂过她唇瓣时,她再也控制不住地蓦然睁眼,转眼间,小嘴已遭攻城掠地……
裘偿谦原本没打算碰她的,但是计画得因“需求”而更改了,至于是谁的需求?这个嘛──
总之,从今以后,墙角那床榻,得撤了。
毛威龙跺着脚,带着小梅在街上闲晃。
哎呀,真是一失足成千苦恨呐,守了十七年的贞操就毁在一个“贪”字上,当初若不贪图人家新娘的宝物,她也不会教人拆骨剥皮给吃干抹净,这会人都已经是人家的了,说什么懊悔的话都已太迟,再说……
想起昨夜,她不禁脸红心跳起来,她惊异的发现,原来某人也有失控不再冷漠的模样,那家伙在床上可热情得很,她虽然没有经验,但也知道这家伙手法老练得很,一挑一逗整得她死去活来,直至天明告饶他才罢手,但仍一脸意犹未尽,吓得她一早便带着小梅落荒而逃。
可现在想想,这家伙分明有挟怨报复的意味,可要报复什么?该不会是吃那几个书生的醋?会吗?他不是不恼吗?一般来说,男人一听闻老婆当街勾引汉子,第一件事应该是先将汉子痛打一顿,然后就是休妻,但是他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昨天他将她带回之后,既不愠也不恼的问上几句就将她给吞了,模样不像生气,倒像在施恩帮她解决“需求”,对那几个书生之事问也不问,这算是哪门子的吃醋?
她摇着头,实在想不透,尤其她每出一趟门就闯一次祸,他还是不曾责备她一句,所有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像是没发生过,她简直是自个儿闹笑话演独脚戏嘛!这样教她怎么顺利被休掉?她真想敲开那家伙的脑袋,研究研究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真的一丝丝也不在意她闯的祸吗?
她曾听过一句话,“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当没有爱恨,自然没有热情,对一切就是冷眼旁观、漠不关心,而他对所有事好像都是这么回事,对她亦然……
既然不在乎,又何必娶妻?
心头突然沉甸甸的,一双小脚踢来踢去,懊恼的很。
就算是他的妻子,在他心里也特别不起来……“既然不喜欢人家,干么吃了人家!”她不住低声哝咕,想起昨儿个的热夜,脸又红通通了。
“世子妃,您怎么了?怎么一会恼,一会笑,一会疑惑,这会又满脸的红?”小梅奇怪的一路瞧着她变化多端的表情。这个世子妃的表情多到她都来不及应变,瞧,这会她眉一皱,摆摆手,突然眼睛又是一亮。
“没什么……咦?这不是那日将咱们打了一顿、赶了出来的赌场吗?怎么关门了?”她诧异的发觉原本门庭若市的赌场竟然空空荡荡,挂在门梁上的招财区额也狼狈的倒挂脱落了一半,象征致富的朱漆大门更是贴上了一张又一张大大的宫家封条,这……是遭官府抄了还是怎地?
“您不知道吗?这儿的主事敢对您不敬,早教世子爷一声令下,给封场了。”小梅道。
“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那家伙干的?她睁着杏眼,更吃惊了。
“原来您不知道啊,这事大家……不,全京城都知道呢。”
“全京城都知道!怎么会?”
“因为是世子爷亲自挑了这家赌场的,还将场子的主事打个半死,顺道治他个诈赌行骗的罪名,给关进苦窑里头去了。”提起这事儿,小梅可津津乐道哩,因为太好笑了。“嘻嘻,听说那主事的被主子打得鼻青脸肿,尤其那双牛眼几乎被打得要凸了出来,凄惨得差点没瞎了!”
“他是为了我这么做的?”她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还以为他对她挨揍不甚在意,原来他还是挺不爽的嘛……
“这是当然,您再不济也是堂堂的世子妃,遭人当街凌辱,这可是形同侮辱了世子爷。”小梅说得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毛威龙倏地背脊僵硬。原来他是不爽“世子妃”被人当众打成熊猫眼,觉得丢脸,而不是因为她被扁受伤而不悦……
“世子妃,您怎么脸色怪怪的?”小梅瞧着不对劲的问。
一股说不出的失望居然盘上心头。“没什么,咱们走吧。”算了,自己又不是真的世子妃,迟早得在被揭穿前走人,又何必失望?
只是才打算换个地方逛逛,一转身就撞上了人。“对不起,对不起!”知道撞了人,她头也没抬的直说。
“对不起就成了啊,谁?哪个不长眼的?瞎了,没看见大爷我受伤吗?敢撞我,找死──是你!”原本抱着断腿穷嚷嚷的人,在见到那“不长眼”的人后,像喉头卡到石头,差点没断气,“我的姑奶奶,是奴才不好,奴才该死,奴才不长眼,您大人大量可别发火啊!”这人像见鬼似的,忙趴下身猛叩头求饶。
瞧清楚这鸡猫子鬼叫的人是谁后,毛威龙一脸的莫名其妙。这人不是那日欺侮农妇,让她给揍了一顿的人之一吗?
还记得他是刘亲王府的仆役嘛,这家伙脑袋坏了吗?这回撞人,不对的是她,他紧张个什么劲?目光又瞄向他的断腿,奇怪,她记得上回没打断人家的腿啊……
察觉她的目光,他立即吓白了脸,哭说:“姑奶奶,咱们知道错了,这腿也教您弄断了,您就别再寻我晦气了。”他哀求道。
“你说这断腿是我弄的?你胡说个什么东西?”她心惊。
“我没有胡说,奴才这一只腿是教世子爷给打断的,不只奴才的腿,那日对您不敬、出言不逊的几个奴才的腿全断了。”他抱着断腿,想起世子爷似笑非笑、阴冷的表情,整个人就抖个不停。
“他干的?”她大为讶异。“他为什么这么做?”
“您别逗了,世子爷为什么这么做,您怎会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一脸愕然。
“不只如此,世子爷对我家主子也恼火了,皇上得知您受委屈后,说是我家主子管教奴才不当,放任我们欺侮良民,硬是将主子今年的年俸给削了个涓滴不剩,连那刑部侍郎也一同遭殃,丢官回乡了。”连自家主子都自身难保,他们这帮断腿的奴才能保下命就算不错了,还敢说什么?怪只能怪自己瞎了眼,惹上了裘偿谦这千年寒冰,寒冰不裂则矣,一迸则是天崩地裂,生人勿近!
“哦,我知道了,所以你才会一撞见我们家世子妃,就活像见鬼似的吓破胆?”小梅捂着嘴直笑。
“我……”他丢脸得说不出话来,但有些不服,任谁只要见了世子爷那冷魅的笑脸,谁都会惊得夜里作恶梦的。
“真没用!”小梅不住讥笑。
“够了,小梅,咱们回去吧。”毛威龙满脑子疑惑。那家伙哪根筋不对了?连着两件事,他都默不吭声的帮她出了气,尽管这多少是她刻意自找而来的麻烦,也不全错在人家,可她实在瞧不出他是那种会为她报私仇的家伙啊?
越想越不明白,至于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把他们打成这模样?”毛威龙愕然的瞪着世子府里横躺在地上那三具哀号的躯体,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儿个以为平白飞来艳福的书生。
她才刚回府就撞见这景象,更教她惊愕的是,动手的赫然就是高高同在上的世子爷裘偿谦?!
他见到她,一脸的漠然,理理自己的衣裳,一副无事的模样,让她除了不解之外,又觉得背脊一片凉飕飕的……真奇怪,天气明明是个大热天呀!
那么,这阵凉意是来自他吗?她瞄向了面无表情的男人。
“你不是说午时才会回来?怎么才出门就转回来了?”裘偿谦态度四平八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有些意外她的早归。
他瞧起来分明一脸平静,但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比平常多冷上几分?“我有事问你,不过这会……”她瞪着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折肋断骨的人,居然不生气,还有些说不出的窃喜。
这回错不了,这家伙吃醋了!
哈!他可不像外表表现的对她那么满不在乎,相反的,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特别嘛!
随着她含着奸笑的视线,他冷笑一阵。“既然被你撞见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儿个再说。”他淡淡的说。
明儿个再说?“你不是说没生气吗?”昨夜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说不生气的,那这会……“嗯哼?”她眼睛暧昧的挑了挑。
“我是没生气,只不过发怒罢了!”他耸肩。
“发怒?”她一愣。
“没错,这几个该死的小子,恶向胆边生,竟敢捋我虎须,我不过给些教训罢了。”这家伙先前说得风轻云淡,此刻人却被他打得凄风惨雨的。
“世子爷从昨晚就派人轮流把咱们打到现在,咱们不敢了,况且是她说自己是春香楼的姑娘,咱们才会……”方才听到男人一句明儿个再说,表明他们还有罪受,白袍书生忍不住抱着断了肋骨的胸膛哀号着,为自己喊冤辩解。
“住口!”裘偿谦低喝,目光又转阴寒。“谁敢说我的女人是春香楼的姑娘?!”
见主子又变脸,一旁的李文除了讶异他反常的行为,一方面也充当主子的打手,作势对书生们又是一顿伺候,免得又凌乱了主子才整好的衣着。
“对对……对不住,咱……咱们说……说错话了,别打了!”几个书生吓个半死,连舌头都打结了。
“等等,不要打!”毛威龙赶紧阻止,正要动手的李文瞧向主子,见主子颔首,这才停下手来。
几个书生虎口余生,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个……喂,他们说的没错耶,是我自己说我是春香楼的姑娘,不干他们的事!”她面露同情。
“你这是在替他们说项?”轻淡的笑里,蕴含一丝惯带的嘲讽。
“我只是据实陈述嘛!”她嘟着小嘴说。
“那就算他们倒楣,被你瞧上了!”她可以勾搭男人,但他们该拒绝,这是他的逻辑。
“嗄?这对他们来说算是无妄之灾吧?”
他又耸了耸肩,根本不当一回事。
“喂,这事是我的错啦,你未免太护短了吧?”她嘴上这么说,心底对于他的袒护可乐着哩,但瞧几个书生的凄惨遭遇全是拜她所赐,她就又内疚得笑不出来。
“你要我惩罚你?”莫非她对这些家伙还有意图?
“……”她赶紧低下头,这岂不应验了口贱得人憎?自找麻烦!
“小龙?”他声音阴阴凉凉,昨晚他盛怒之下已解决了她的“需求”了,难道她还不知足?
“好嘛,你罚我好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她咬牙,其实她知道他不会对她有所责备,反而是受她牵连的人一个个倒楣,他的行为实在有点像不分青红皂白溺爱小孩的爹,可是……她何时成了他的孩子了?
不过,对于他不言明的心意,她还是很感动的。
“你要我怎么罚?”他问得阴恻恻的。
背脊上的凉意似乎比方才更盛,看样子这家伙更生气了!“爹……呃,不,相公……”她可是第一次叫得这么亲热。
他眯起了双眼,他喜欢她这么叫他。
她笑得更甜腻,长睫下的黑瞳莹莹地闪动着,主动勾起他的臂膀。“相公,先送这几个可怜的倒楣鬼回家后,我再告诉你该怎么罚。”
面对吃醋的男人,照几个窑姊阿姨们对付她那幼稚爹时的伎俩来个如法炮制,她大概知道该怎么做。
“喔?”裘偿谦露出阴森的白牙,龇牙咧嘴、狰狞地逼向她。
她舔舔发干的唇,舌头那样软滑轻巧的一抹,抹出无限的想像空间。
唉,哄人真累。
他近似天性般掠夺的眼神,凌厉的一闪而过。“你确定这处罚会叫我满意?”语气中有一丝危险的意味。
“嗯哼。”就见她晶亮的瞳眸鬼灵精地一闪一闪。
他目光倏地下沉。“总管,放人!”
“是。”李文应声。
她眨眨眸子。“相公,走吧!”她垂下眼睫,掩去瞳底闪烁着的垂涎笑容,勾着他往内堂里去。
李文睁大着眼。主子是怎么了,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牵着走?虽然她是世子妃,但是世子爷应该没忘记……
他嗅到不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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