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韩克仰和向彤首次出席社交派对,两人来到市区一家精品服饰店,他嘱咐店员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让两人能专心购物不受打扰。
几名穿着深色制服的店员,纷纷拿出新上市的礼服,热络地在胸前比划着。
“韩夫人,您觉得这件洋装怎么样?刚从义大利空运来的,全台湾只有一件,穿出去绝对不会跟其它名媛撞衫。”店长说。
韩夫人……
向彤轻皱起眉,对这称谓还是有点不习惯,好像自己真的完全属于他了。
“还是这套粉红色的晚礼服呢?您的肤色白皙,穿这款很适合喔~~”另一名店员也跟着积极推销。
面对她的不为所动,气氛显得有些僵,店员们只能尴尬地唱着独角戏。
“你们不用忙了,我亲爱的老婆只信任我的眼光,喜欢我亲自替她挑选衣服……”韩克仰将手贴在她腰侧,亲匿地搂着。
“韩先生真是疼老婆啊……呵呵……”店长笑了笑,识相地跟店员退到一旁,故作忙碌地整理货架上的商品。
韩克仰牵着她的手来到陈列着各式礼服的地方,很认真地替她挑选,半晌,便拿起一件黑色露背洋装递给她。
“去试试这一件、这件也试试……”他又拿了一件银色缎面礼服塞进她手里。
“欸,你做人一定要那么高调嚣张吗?”向彤细声抗议,这家店为了他们两个暂停营业也太……
结婚后,向彤终于见识到韩克仰的财力有多雄厚,上回他们俩去吃饭,他竟然可以包下整间餐厅,要所有的工作人员只服务他们两个。
更遑论他在婚后送给她许多名贵的珠宝首饰了,甚至有一回,她在翻杂志时,不经意地说了句这件洋装真好看,几天后,她便收到快递送来的包裹,里头就是那件洋装。
就算她再骄傲、再倔强,也是一个平凡的女生,面对他刻意的讨好与宠溺,说没有感觉、不动心是骗人的。
更何况,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是她的“丈夫”,天天搂着她睡觉、向她说早安,送她上班时还会在颊畔印下一个吻。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顽固地抵抗多久,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宠坏自己。
“我又怎么了?”他一脸无辜。
“只不过是买一件衣服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她没好气地说。
“如果你嫌买一件太少,我可以把整家店的商品全都买下来。”他豪爽地道。
“你都是用这招来讨好女人吗?”她瞪着他,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
她的口吻听起来好像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但他嚣张的态度令她不由自主联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带着一个女人入住顶级villa……嗯,他好像很习惯用金钱讨好女人。
“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他眯起邃亮的黑眸,凝视着她。
“谁在吃醋。”她一副不在乎的口吻。“你要在外面交多少个女朋友,要把整家店买下来送她们也不关我的事。”
“但从现在开始,我只会讨好你一个人。”他性感的薄唇流露出笑意,没将她略微嘲讽的话放在心上。
“那还真教人受宠若惊哪!”她自嘲道。
婚后韩克仰的行为比她想象中收敛许多,鲜少参加聚会,连花边新闻也没有,但她把他的安分守己归于两人还处于“保鲜期”,所以他依然对她“兴致高昂”。
其实,不要说他了,自己好像也渐渐习惯他的亲吻和拥抱,习惯在他的热情下融化……
“我是很想再跟你斗嘴下去,只可惜我们只剩下四十分钟。”韩克仰看了一眼手表,手拿着两件礼服要她挑。
她随手抽起黑色的洋装走进更衣间,脱掉套装,换上洋装,将过肩的长发拢到胸前,伸手拉起背后的拉链,可拉到一半,却和头发缠在一起。
她狼狈地遮住差点滑落的洋装,打开更衣室的门,探出脸,低声道:“那个……小姐……”
两名店员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整理商品,压根儿没听到她的呼唤,倒是距离较近的韩克仰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好奇地盯着她探出的半张脸。
“你可以帮我叫店员过来吗?”她脸色微窘。
“发生什么事?”
“拉链卡住了。”她声音低低的。
“我帮你。”他悍然推开更衣室的门,却被她挡住。
“这里是女生更衣室耶……”她一手挡住门,一手忙着拉洋装,以防胸前曝光。
“显然我亲爱的老婆记忆力不够好,这间店暂时被我包下来了。”他直接推开门走进来,盯着她发窘的小脸。“哪里卡住了?我看看……”
原本就不算宽敞的更衣间,多了他之后更显窄小,墙上光洁的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影,令她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她一手拉住胸前的衣服,一手撩起发丝,露出一截白皙的美背。
韩克仰将拉链轻轻往下拉了一截,抽出纠结的发丝,再拉起拉链,手指有意无意地碰触她的肌肤,感觉她身上的幽香正一丝一丝地沁入鼻端。
他将她转过身,激赏的目光扫过她全身,盯着她那美得出奇的脸庞,眼底有着无限迷恋与宠溺。
两人的视线交缠着,仿佛有一股电流在空气中流动,他伸手将她垂落在颊畔的发丝轻轻撩至耳后,睇着她红润的嘴唇,忽地兴起一股想吻她的冲动——
望着他灼热的视线,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即使对他的亲吻感到熟悉,也渐渐习惯两人之间亲密的举止,但每次对上他炽热的眸光,心悸的感觉依然强烈。
“……”我先到外面等你。”他犹豫了会儿,深怕弄糊了她唇上的口红,无奈地放弃吻她的渴望。
韩克仰走出更衣间后,她轻靠在门扉上,抚着发烫的胸口,看着光洁的镜面映出一张被爱情困住的脸庞。
她是怎么了?
明明韩克仰是俘虏自己的敌人,她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多感觉?
她摇摇头,不让他继续干扰思绪。
向彤用手顺了顺身上的洋装,走出更衣间,迎上韩克仰的视线,他手里拿着一双高跟鞋,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在沙发上。
“这双鞋应该和你身上这套衣服很配……”
韩克仰单膝蹲在地上,托起她的脚,褪去娃娃鞋,将她细白的脚丫缓缓套进高跟鞋里。
面对他突然的举措,一抹羞涩的红潮扑上耳廓,向彤困窘地蜷缩着脚趾,连忙制止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为亲爱的老婆服务,是老公应尽的义务。”他眼神含笑,仍旧坚持替她穿鞋。
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态度讨好她,企图令她感觉自己是被珍爱宠溺着,以弥补两人不算太完美的开始。
她尴尬地不知该看哪里,却又拿他霸道的行径没辙,只好被动地任他装饰着自己,韩克仰招来店员替她盘起头发,配上精巧的发饰,又挑了一条钻石项炼戴在她脖子上。
沁凉的钻炼圈住她细白的脖子,仿佛也圈住了她的心。
面对他霸道的宠疼与示好,她感觉自己用倔强筑起的心墙似乎出现了裂缝,正一点一点地崩坍中……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一辆银色的跑车驶过街头,停在市区一家五星级饭店门口,泊车小弟立即走向前,礼貌地为宾客拉开车门。
韩克仰跨出车门,将钥匙丢给服务人员,牵着向彤的手走进派对里。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社交场合曝光,自然引起许多人关注,这对一向低调不爱出风头的向彤来说简直是一大折磨。
“韩总裁,恭喜您,新婚愉快。”一位穿着蓝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热络地与韩克仰握手。
“李副总,谢谢你的祝福。”韩克仰轻笑道。
从一踏入派对,向彤便被这一连串紧凑的社交介绍词弄得头昏脑胀,根本记不得谁是谁,只能一路僵笑到底。
“韩总裁,这位一定就是韩夫人了……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呵呵……”
“赵董事长,好久不见。”韩克仰与迎面而来的宾客寒暄着。
“您好。”向彤微微一笑,目光越过赵董事长的肩头,寻找着能让她喘口气的地方。
“我们先到那边和几位熟人打声招呼,一会儿再过来跟您聊。”韩克仰霸道地将她的手贴在腰际,领着她走到派对的另一方。
“我一定要跟你出席这些无聊的派对吗?”她细声抗议。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他俯下身,贴近她耳边,恶作剧地说:“如果你不想每天早上‘累’得爬不起来,我很乐意尊重你的意见。”
每晚,他把满满没有说出的感情化为行动,用身体告诉她,他有多么为她心动、多么迷恋她……
太过骄傲的两人,都不肯轻易把对彼此的感觉说出来。
“你……”她娇瞪了他一眼,再笨也听得懂他暧昧的暗示。
“来,我介绍我的工作伙伴给你认识。”韩克仰牵着她的手走到吧台旁。
魏格非拿着酒杯,身边围绕着好几位身材姣好、频频向他撒娇示好的女子,待韩克仰走近后,他便示意女子离开。
“向彤,这位是‘D&B创投公司’法务部部长魏格非,负责公司的法律事务……”韩克仰介绍两人认识。“格非,我的妻子纪向彤。”
“您好。”向彤浅浅一笑。
“韩夫人,你们结婚时我刚好到上海考察,没来得及参加你们的喜宴,真是抱歉。”魏格非说。
“没关系的,您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您。”向彤得体地回了句。
“我跟格非有些事要聊,你可以先到外面的阳台透透气,等会儿我再过去找你。”韩克仰感觉到她全身紧绷,很不自在,便开口说道。
“好。”她敛起笑得快僵硬的嘴角,小心翼翼地避开迎面而来的宾客,走到派对外的观景阳台。
韩克仰恋慕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眼中才收回目光。
“克仰,明明我们计划好是要收购饭店,不是要收服女人,你没事替自己搞个老婆来干么?”魏格非不以为然地道。
“我想看看这世界上是不是有我得不到的东西?”韩克仰意味深长地说。
一个多月的婚姻生活,他知道她对他并不是全然没有感觉,他有自信让她爱上自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不是已经娶她了?这还不算得到她?”魏格非仰头喝了一口威士忌。
韩克仰低笑不语,只有他自己才明白,所谓的“拥有”,是她也回应他对等的热情。
魏格非嘲弄道:“你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像什么吗?就像古时候出国征战的战士,打完仗,还把敌国的公主给抢来做俘虏,娶回来通婚。”
“听起来满有趣的,人财两得。”韩克仰朗笑。
他和向彤两人的关系就仿佛是场爱情攻防战,他不只想俘掳她的人,更渴望征服她的心。
※※※
四月的第二个周末,正好是韩克仰和纪向彤回阳明山陪奶奶共餐的日子。
向彤从衣柜里挑了件雪纺纱洋装,配上小外套,着装完毕后,坐在梳妆台前拿着刷子在眼窝上涂上一层淡淡的眼影,又搽了点腮红,望着镜子里那张娇艳明媚的脸庞,忽然觉得好陌生。
将近一个月的新婚生活里,两人不知不觉建立起一种默契,他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偶尔必须加班应酬时会事先告知,当然,每周也会固定陪她去医院探望父亲。
他们在人前扮演一对模范夫妻,人后则犹如两头互相厮咬的野兽,她用言语当作利爪尖锐的对待他,而他则用炙热的吻惩罚她,在她的身上烙下一个个吻痕……
铃铃!
正当陷入沉思之际,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向彤吓了一跳,看着萤幕上的来电显示,觉得心跳好像停止了——
厉呈韫!
她双手颤抖地握着手机,任凭来电铃声撕扯着耳膜,却没有勇气接听,自从选择与韩克仰结婚后,她便把专门与厉呈韫联络用的mail帐号与密码都交给向柔了。
偶尔也想跟向柔问问厉呈韫的状况,但仔细想想,她已经失去了关心他的权利,他过得好不好、论文进行得顺不顺利……她知道了又如何?她没资格为他担心,也没立场为他流泪。
※※※
她对厉呈韫有太多太多说不出的歉意,觉得自己就这样瞒着他嫁给韩克仰实在是太可恶了!
更可恶的是,她竟然对韩克仰有了感觉,屈服在他霸道的宠溺里,任凭他的温柔一点一点抹去初恋时甜蜜的誓约。
“你换好衣服了吗?”韩克仰打开门,探头问道。
“快好了。”她有些慌乱地按下拒接键。
“你手机响怎么不接呢?”他盯着她的手机。
“我刚才在试来电铃声。”她心虚地道。
“那我先把车子开到楼下等你。”韩克仰瞟了她娇纤的背影一眼,随手带上门。
向彤望着断讯的手机一眼,将它转为震动,拿起手提包,搭电梯下楼。
出了大厦门口,她坐上韩克仰的车,开往阳明山的路上,在市区遇上周末狂欢的人潮,两人陷在壅塞的车流中动弹不得。
她降下车窗,侧过脸望着在街边嬉闹的青少年,还有手牵手一起逛街的情侣,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惆怅遗憾。
蓦地,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打开包包的扣环,低头看着小小的萤幕上闪烁着一串来自异国的熟悉号码,心,正隐隐刺痛。
她看着萤幕上的日期,忽然想起今天是她的二十七岁生日,他是打来说生日快乐的吗?
“怎么了?”韩克仰看着后视镜里一脸心不在焉的她。
她抬睫与他在镜中对看,一股恼怒的情绪突地涌上胸臆,明知道她没有恨韩克仰的理由,一切是她自愿与他达成协议,但心底又忍不住怨怼起他恶意的收购手段。
她一直有种分裂的感觉,明明心底某个角落还偷偷思念着厉呈韫,但身体却和韩克仰拥抱着,每晚欢爱过后,她枕躺在他结实的臂弯里,会忍不住厌恶起沉溺于他激情怀抱里的自己。
偏偏她的身体却仿佛有了记忆,记得韩克仰是怎么吻她、她在他身下被吞没时堕落的愉悦,有时甚至还会为他心动……
“你怎么了?”韩克仰放慢车速,盯着她怪异的神情说道。
“没有。”她狼狈地别开脸,转头望向窗外。
他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停在路肩,按住她的肩膀,关心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要关心我。”她一副冷冰冰的口吻,浓睫底下的眼神透着疲惫与困扰。
她以为两人的关系可以很简单的契约化,她当他名义上的妻子,顺从他的决定,却忽略了人是情感的动物,她默默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接送、习惯他的讨好,而习惯正是依赖的开始……
她已经渐渐习惯他的拥抱,不想连心都跟着妥协,她隐约感觉两人之间壁垒分明的界线渐渐变得模糊……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他沉下脸,霸道地扳过她纤瘦的肩膀,盯着她的脸,不放过每个细微的变化。
“你要听实话吗?”她敛去眼底的脆弱与迷惘,戴上冷傲的面具迎视他。
韩克仰邃亮的黑眸紧紧锁住她,对她突如其来的怒气感到疑惑不解。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心底很不舒服。”她挑衅地瞪着他,像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急急地保护自己,拒绝他的亲近。
她不要他的关心、他的讨好,那会让她变得软弱,她情愿他讨厌她、疏离她,这样或许自己对他的感觉会淡一些,对某人的愧疚也会少一点……
“你……”他咬着牙,墨黑的眼底蒙上一层愠色。
“我可以一天不当韩太太、不陪你扮演一对虚伪的模范夫妻,真实地面对自己一天吗?”她脱口而出,一点也不在乎这些话会不会激怒他。
她受够了内心的矛盾与冲突,厌恶起自己的自私和他的霸道。
“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真实的自己?”韩克仰钳住她的手腕,强迫她迎视他的眼。
她眼神哀伤,脆弱地道:“今天的我很累,状况不好,没有自信扮演好韩太太,可以让我请假一天吗?”
“发生什么事了?”盯着她虚弱的模样,他的态度软了下来。
“什么事也没有。”她倔强地说。
“那就不要这么任性。”
“任性?”她的眼底盈上委屈的泪光,自嘲地说:“我要是够任性就会抛下饭店一走了之,我要是够任性就不会和你签下结婚契约书,我要是够任性就在奶奶的面前公布我们结婚的真相,我要是够任性就不会把完整的自己交给你……”
她愈说声音愈微弱,最后哽咽到说不下去。
就因为守住饭店是她的使命,是她逃避不了的责任,所以她成为全世界最没有资格任性的女人。
‘茉莉会馆’对她而言宛若乌龟背上沉甸甸的壳,她只能永远扛着这份责任,顺着命运的牵引往前走,再也没有为爱飞翔的权利……
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仓皇地逃了出去。
“向彤——”韩克仰将头探出窗外扬声喊道。
此时两名交通警察走向韩克仰,取缔他路肩违规停车,强硬地要他拿出驾照,阻去他的步伐。
向彤头也不回地跑离韩克仰的视线,绕进路口一条小巷里,在亮白的街灯下看见一道熟悉的招牌。
她的双脚仿佛有意识般,想也没想便走进那间日式烧烤店,要了一张靠窗的小桌子,点了一桌的菜色。
她掏出手机,终于忍不住按下按键,倾听语音信箱的留言——
“小彤,打了两通电话你都没接,饭店的业务很忙吗?该不会忙到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吧?既然不能亲口对你说生日快乐……那我唱首生日快乐歌给你……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厉呈韫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透过越洋电话传进耳里,一字字撕扯着她的心,痛苦到几欲逼出眼泪。
熟悉的景致,同样保持高度热情的服务生,墙上依旧张贴着琳琅满目的拍立得照片,唯一改变的,是她的心。
如果她对韩克仰是全然麻木没有感觉,此刻她就不会痛苦挣扎,更不会对厉呈韫有这么多愧疚。
原来她的心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软弱……
※※※
韩克仰违规停车招来交通警察开了一张罚单,等他处理好一切,找到停车位,走回原地的时候,早已不见向彤的踪影。
他先打电话告知奶奶今天无法陪她老人家用餐,再拨打向彤的手机——
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收起手机。
依稀记得她转进路口的巷子里,他循着她的步伐,蓦地,在对街一家餐厅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独坐在喧哗热闹的烧烤店内,桌上氤氲的雾气蒸腾出一张哀伤寂寞的侧脸,与周身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她吃了几口菜后,站起身,望着店内的墙面好一会儿,才结帐走出来。
韩克仰顿住脚步,远远地望着她沮丧落寞的背影,她垮着肩,像游魂似的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走着,最后推门走入一家钢琴酒吧。
他印象里的纪向彤自信、聪颖,总是昂起美丽的下颚骄傲地与他对峙,不肯服输、不肯示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看起来如此脆弱哀伤……
在跨进酒吧前,他忽然想起她站在烧烤店内望着墙壁发呆的神情,他转过身,跑回烧烤店,推门而入,走到那堵墙前,墙壁上贴着密密麻麻的拍立得照片,每一张都是一对对热恋情侣留下的贴脸照。
“先生,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地方吗?”服务生跟在他的身后,盯着他突兀的举止,疑惑地道。
他搜寻了两、三分钟,终于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一张略微泛黄的拍立得照,照片里的女生蓄着一头又直又长的黑发,秀气的脸上笑得一脸灿烂,亲匿地偎在一位斯文男生的身边。
他撕下照片,看到下面的空白处用签字笔写着——
纪向彤的第一志愿就是嫁给厉呈韫。
在那秀气的字迹下,还俏皮地画了无数个爱心,印证了两人甜蜜的恋情。
一抹近乎嫉妒的情绪在胸臆间发酵,记忆中她从没有在他面前笑得这么开心过,也不曾用如此温柔的目光看他。
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笃定自己得不到她的心,因为从一开始她的心就属于别的男人。
他拿下照片奋力撕开,将另一半丢弃在地上。
“先生,这是我们店里的东西,你不能拿走……”服务生制止他粗蛮的举止。
他的脸色倏地阴沉到极点,从皮夹里取出一张千元钞票塞进服务生手里,说道:“一千块买走我妻子的照片。”
他踩过被撕毁的那截照片,离开烧烤店,再回到钢琴酒吧里,推门而入,悠扬的琴音违逦一室,吧台前晕黄的灯光流泄出哀伤的氛围,映出她孤伶伶的身影。
一抹近乎怜惜不舍的感情揪住他的心,他以为自己对这一切会麻木没有知觉,殊不知一场以征服为名的爱情游戏已经悄然变质,他们之间已经不是胜与负那么单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正慢慢失控……
韩克仰认了,他是真的爱上这个骄傲又倔强的女人,尽管她心里住了另一个男人。
但爱来了,他毫无抵抗力,只能谦卑地臣服在爱情面前,陷溺在这拥挤且复杂的三角关系中,为她嫉妒、为她痛苦、为她变得自私。
在韩克仰来到酒吧前,心情恶劣的向彤已经喝了好几杯试管酒,色彩鲜艳的试管调酒与她抑郁苦闷的情绪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仰头喝完一排调酒,又向酒保要了一排,后劲强烈的调酒,令她眼色微醺,姿态慵懒地倚坐吧台前。
“一杯龙舌兰。”韩克仰坐在她身侧的空位上。
一道熟悉的男音引起她的注意,她微微偏过头,瞅看着身边的高大男人一眼,轻柔的嗓音带着几分任性。
“为什么你要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她支着下颚,眯起醉眼。
韩克仰凝视着她微醺的脸庞,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喝酒买醉,说不嫉妒愤怒是骗人的。
“你忘了我跟你请假吗?我今天不当韩太太……”酒精柔化了她平日冷傲的气质,多了几分孩子气。“喔……对了……我忘记写假单给你……”
她向酒保要了一张便条纸和一支笔,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推到韩克仰面前。
他瞥了上面扭曲的字体一眼,猜想她大概醉得七、八分,一种独独为她而生的温柔溢满心间,不知怎的,他竟舍不得对她生气。
“今晚我准你不当韩太太,就当我们是陌生人。”他喝了一口龙舌兰酒。
“还真感谢你今晚的慈悲。”她嘲弄地道,拿起一根蓝色的试管酒,凑近他的酒杯,轻碰一下。“……让我们来敬一下你的宽宏大量……”
“你这是在挖苦我吗?”他侧眸瞟了她一眼。
“难道你不知道挖苦你已经成为我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吗?”她轻柔的嗓音透露出一丝脆弱。
韩克仰没有搭腔,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龙舌兰,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头浸泡着他发酸微妒的心。
她带着醉意,视线涣散地盯着桌上色彩缤纷的调酒,随手抽起一管,毫不秀气地一饮而尽。
“韩克仰,你的人生有真心想守护的东西吗……如果没有……你永远不会懂我心里的感觉……不对……像你这种企业猎人……只会猎取别人的东西……根本不懂守护的意义……抱歉……我太高估你了……”她喃喃地自问自答,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韩克仰忽然想起她写在照片上那甜蜜又带着傻气的愿望,眼底的抑郁暗影愈来愈浓。
在爱情的原野上,已经不是他和向彤两人的狩猎了,而是他与另一个男人的战争。
爱是绝对的自私与占有,他不容许任何男人分享她的美丽,就算那个人霸住她的心又如何,真正能拥抱她、呵护她、抚慰她的人是自己,他有绝对的自信战胜那个男人。
没多久,她将桌上一整排试管酒喝光,几种不同的调酒混在一起,强烈的后劲令她整个人醉趴在桌上。
他掏出钞票、结完帐,拦腰抱起醉倒的向彤走出酒吧,在路口招了辆计程车回家。
回到家后,他将她平放在大床上,体贴地脱去她脚上的高跟鞋,拉起被毯盖在她单薄的身上。
她忽然扣住他的手,像个小孩般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完全不像平常冷静理智的模样。
“对不起……”她哽咽的声音里含着痛楚,断断续续地啜泣着。“对不起……呈韫……对不起……”
他低下头,凝视着她疲惫的醉脸,猜想她早已醉得糊涂,才会将他误认为那个男人。
就着昏黄暧昧的光线,他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水,阴郁地想着——
就一个晚上,我只准许你思念那个男人一个晚上……
这是他对她最大的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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