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少承心烦地将车开进了宁静的巷道,接近别墅时,他看到不远处的家里面似乎亮着灯光。
他赶忙加快车速,靠近家门,除了晚上会自动亮起来的大门门柱上的灯及院子里的庭园灯外,透过窗户,他确实看见一楼的客厅内已经打开灯光。
将车迅速停进车库,他匆匆下车,直奔前门,打开铜门跨进玄关。
难道是母亲突然回来了?但她从不曾没通知他一声就回台湾。
“把拔,把拔回来了!”听到开门声,侑凡从客厅里奔出来。
“侑凡!”简少承见到担心许久的儿子竟在家里,令他惊诧不已,忙上前将儿子抱了起来。“谁带你回家的?”
他紧搂着儿子,亲亲他的脸颊,好害怕儿子就这样莫名离开他。
“马麻。”侑凡轻声道。
“马麻?”简少承一愣,一抬头视线正好对上走近的孙映洁。
“你回来了,我不知道你这么晚才会回来,本来已经准备好晚餐,你要不要当宵夜吃一点?”她神情温柔地关心,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你怎么进来的?”简少承黑眸一眯,对她的温情毫不领情,此刻心中满是对她的愤怒。
“我一直留有这里的钥匙。”想起带儿子一起回家,她开门进屋的那时,内心感动不已,这里的装潢陈设,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我有准许你去接侑凡吗?为什么没知会我一声就带走孩子?”他累积了一整晚的焦虑愤怒,瞬间爆发开来。
“啊……我忘了。”见他一脸怒火,孙映洁怯怯回道。她确实忘了通知他一声。
“忘了!一句忘了就可以交代过去?”简少承勃然大怒。“听到秘书接不到孩子,你知道我有多心急吗?一度慌乱得想报警,之后看到是你接走孩子的录影画面,才稍稍安下心,为什么打你电话都不接?害我以为你把儿子偷带走是居心不良,让我根本无心开会,还得硬撑到最后一刻。”
她赶紧掏出包包里的手机一看,有数十通的未接电话。
“一直联络不到你,我还跑去你以前住过的套房想找人,甚至打电话去问你妈,结果什么也问不出来。你一句忘了就把我耍得团团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样整人会不会太过份了!”简少承气极了,一口气吐出心中所有的不满。
他为了她跟儿子的下落焦虑了一整晚,而她竟是在他家煮饭,还从容地问他要不要吃宵夜?他无法接受她的好意,只距地被她恶整、被当白痴耍。
“少承,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本来只是想去偷看侑凡,后来放学时间到了,我便带他回家,因为太高兴,才会忘了该告诉你一声。
“回家后,我跟侑凡待在厨房忙,没听到放在客厅里的包包里的手机声,我绝没要耍你的意思,更不可能偷偷把侑凡从你身边带走。”孙映洁神色愧然,小心翼翼解释着。她实在是太高兴能和儿子重逢,才会忘了知会他一声,没想到竟会害他如此担心惊慌,她真的很过意不去。
“够了!我不想听你解释,请你离开!”简少承怒声下逐客令。他一整晚的焦虑害怕,无法因她三两句话的解释、随便道个歉便了结。
“我……”孙映洁轻抿唇瓣,她知道自己有错,可他赶人的态度令她好难受。
“把拔,不要生气……”一直听到把拔的高声斥责,让被他抱着的侑凡不禁害怕起来。
“你不要吓到孩子。”看到孩子脸上的惊恐,孙映洁担心柔声道。“侑凡,马麻抱。”她走上前,伸手想抱过孩子,简少承却是拧声拒绝。
“才跟侑凡相认就急着扮成好妈妈的样子,离开了三年,你为什么没想过回来看他?现在才想跟他亲近,会不会太晚?”他对她这三年的不闻不问仍无法原谅。
“我有要回来看他,只是因为……”她想说出曾回到家门口看他们,却因另一个女人阻挠而伤心地返回大陆。
“因为你忘了!既然把我跟侑凡都忘了,又何必再出现在这里?请你离开,以后不准私自去接侑凡,更不准迳自踏进这个家!”他再次怒声驱赶她。
孙映洁因他的训斥内心揪扯着,眼眶湿润。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梗在喉咙,只能转身拎起沙发上的包包,难过的离开。
“马麻!”侑凡叫住走往玄关的她。
孙映洁转身看孩子,两串泪滑落脸庞。“侑凡,再见!”她哽咽道,此刻的她无法厚着脸皮留下来,只能选择离开。
“马麻!马麻!”侑凡在父亲的怀里挣扎叫唤着。“我要马麻!呜!哇!我要马麻!”他顿时哭号起来。
走出大门的孙映洁听到孩子啼哭,马上回头要再进屋,但简少承却已将门反锁起来。
“你想要马麻,不要把拔了?”将儿子抱离客厅,走向里面的餐厅。
儿子哭着要马麻,令他感觉心疼,却也心生不平。
孙映洁才陪儿子不过几个小时,儿子就这么黏着她。
“我要把拔,我爱把拔,呜!”侑凡呜咽着。“可是……侑凡等很久才看到马麻,呜……”他一直很想要马麻,却都只能看相片,虽然才跟马麻见面没多久,可是他已经喜欢马麻了。
简少承听了不禁鼻酸,孩子想念母亲是天性,他虽然气孙映洁,但也不该当儿子的面赶走她。
“好了,不哭了,今天马麻做错事,所以把拔很生气,明天再让你见她好不好?”儿子一哭,他马上软了心肠。
回想方才对孙映洁说的气话确实太过严厉,纵然她有千错万错,他不会能也不会剥夺她与孩子的相处机会,否则他就不会教儿子认她,让儿子时刻将她的照片带在身边。
才踏进餐厅,餐桌上的景象,令他大为吃惊。
欧式餐桌上布满一桌精致菜肴,一道道全是他过去爱吃的菜。
“侑凡吃晚餐了吗?”他问着,其实看的出桌上的菜肴曾动过。
“有跟马麻一起吃,马麻做我喜欢的虾虾跟肉肉,我有帮忙。”侑凡脸上还挂着泪,小手指指炸虾及猪排,他帮忙裹了面粉。
“马麻还有做好吃的点心给我吃,我也有帮忙。马麻教我画海绵宝宝跟派大星、教我摺纸星星,还帮我洗好澡。”孩子的情绪转换得很快,刚刚才大哭,马上又能滔滔不绝的讲述他跟马麻相处所做的全部事。
侑凡从口袋掏出一颗纸星星递给他。
简少承不禁讶异,她在五、六个小时内,已陪孩子做了这么多事,还为他烹饪了一顿丰盛晚餐,而他竟恶言相向将她赶离。
蓦地,他心有歉疚,怪自己方才的怒火发得太过了。
面对她,他总是轻易便情绪冲动,难以理性自持。想起她离去前的委屈泪颜,他顿感一阵心疼。
抱着儿子走出餐厅、走出客厅,开门快步走出前院,打开铁门张望巷道四周。
深夜十点多,笔直的巷道非常宁静,只有一排的路灯映照着,看不见其他身影。
“把拔?”侑凡不知道把拔为什么对着马路发呆。
“没事,明天再让你见马麻。”他转身进门,合上铸铁大门,抱着儿子回到屋里。
坐在餐桌前,他默默品尝她亲手做的料理,想起过去两人的温馨甜蜜。
她学厨艺全是为了他。
尽管心中对她存着许多怨慰不满,但不可否认,他内心仍存着对她难以忘怀的真情。
轻叹口气,希望明天他能理性冷静地和她谈谈未来。
隔天早上七点半,简少承准备出门上班,尚不见保姆上门,才猛地想起保姆因儿子腿伤住院请长假。
他想着是否应该上楼叫儿子起床,先提早带他去幼稚园,今天再赶紧找个临时保姆。
“把拔!”没想到儿子已经起来,小脸有些困倦的拖着孙映洁的睡袍,缓慢走下楼梯。
“我要找马麻。”他嘟喽着,醒来后想起昨晚陪他的马麻,便想找马麻抱。
简少承走上楼梯,一把抱起儿子,看见儿子手中揪着妻子的睡袍。
儿子在襁褓中得有这件睡袍伴着才能睡觉,直到现在仍得每晚捉着它入眠。
每隔一段时间清洗这件旧睡袍,那一晚即使拿别件睡袍让儿子抱,他仍会哭得睡不着,之后便交代保姆在白天洗好尽快烘干,好让孩子不会失眠。
儿子的固执也许遗传了他,一旦认定了,便无法替换取代。
他原本是打算等下班后,再带儿子去找孙映洁,但既然儿子开口要妈妈,他打算先将儿子托给她。
昨晚他一时盛怒下将她赶出门,但一夜过后,负面情绪已消散,原谅了她一时的疏失。
掏出手机拨电话,她的手机却是关机状态,简少承疑惑的想,没电吗?昨天拨打虽无人接听,却都有接通。
看看时间,他决定直接带儿子去她公司找她,正好可借由儿子当和事佬,化解两人昨晚的僵执不愉快。
帮儿子换好衣服,带上小背包,打通电话告知秘书今天会晚点进公司后,简少承便开车前往盛威企业总公司。
孙映洁在八点二十分到达公司,一夜未睡、双眼浮肿的她即使上了妆,神情依然疲惫,加上出门前头痛、肠胃痛,她一度想请假,却又不想待在家继续难过伤心,她想借工作转移情绪。
搭电梯到达副总经理办公室的楼层,走出电梯门,刚好看见在走道上的杨诚一,杨诚一见她异常的模样,不禁上前关切。
“映洁,发生什么事?”
孙映洁抬眸看上司,突然想问他当初是不是故意带她去做芳香催眠,但转念想,问出真相又如何,简少承仍是无法谅解她,于是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是不是他不让你见孩子?”昨天她向他请假,告知要去见儿子,杨诚一就知道她已经想起被催眠而遗失的记忆,让他不禁后悔,不该带她一起去跟简少承谈公事,也许就是因为见到对方,才这么快恢复所有记忆。
而看她一恢复记忆,精神马上变得颓丧忧伤,让他认为当初让她遗忘痛苦的过往是正确的。
但遗憾的是,即使她遗忘前夫及儿子,这三年却始终无法接受他的感情。
“我见到侑凡,也跟他相认了,只是……”再度想起昨晚被简少承赶出家门的不堪,孙映洁忍不住心头酸楚,眼眶泛泪。
“映洁……”见她掉泪,杨诚一心扯了下,神臂便将她搂进怀里,“我不能让你依靠吗?”他沉声问着。
孙映洁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住,一时无法反应。
“我喜欢你这么久,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忘掉那个负你的男人?”他一再说服自己要耐心等她,但无论她记得或遗忘简少承,都不肯接受他的心意,让他愈来愈心软。
“我……”她以为他早放弃对她的情感,彼此只是单纯的友谊同事关系,面对他的再度告白,令孙映洁感到惊愕。
她伸手想推开他的拥抱,一个抬眸,惊见前方的电梯门已开启,里头简少承一脸惊骇的望着他们。
因为双方企业有往来,简少承虽没预约,但一表明身份,便获准可直接前往副总经理办公室楼层,可他万万没料到,竟会因此让他看到他不想看到的画面。
孙映洁慌忙推开杨诚一。“少承……”她轻颤着声唤着牵儿子跨出电梯,一双黑眸燃火的简少承。
杨诚一惊诧地转头,看向情敌。
“你这个女人究竟怎么样?昨天哭着要复合,今天就在办公场所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简少承脸色难看至极,一手紧握成拳,隐忍着想对杨诚一挥拳的冲动。
“我……不是这样,你误会了……”孙映洁神情慌乱,心急的想解释。
“马麻!”不明所以的侑凡叫着孙映洁,想上前接近她,却被父亲阻止。
“孙映洁,你太让我失望了。”简少承浓眉紧拧,咬牙切齿道。
“你误会了……”她拧着眉,感觉胃部一阵抽疼,不禁一手抚着腹部,但还是勉强挤出力气辩解,却被他愤而打断。
“当年我带着侑凡去大陆找你,想挽回冲动下结束的婚姻关系,儿子突然生病住院,想找你去看他,却见你半夜喝醉让这个男人送你回宿舍。”
“你说,这三年你利用催眠忘了我跟侑凡,你说跟他关系单纯,我虽气愤仍选择相信你,可你现在却让我撞见你们亲密相拥,这样你还要我装瞎装聋当成误会一场?你怎么能一再践踏我对你的感情?”简少承既觉得愤怒又难堪,她利用他的爱,一而再、再而三地戏耍他。
“我没有!”孙映洁勉强摇头否认,“我不知道你们曾去大陆找我……”听到他曾带儿子去找她,令她震愕不已。
“如果你没打算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就别跟侑凡相认!”他听不见她的辩解,满腔怒火斥责她,既然有了可倚靠的对象,为何又要回来搅扰他们父子的生活?
“我当然想尽责任,当然想照顾侑凡……”她哽咽泣诉。
“简先生,映洁早已跟你脱离了夫妻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她想跟谁交往,更没权利阻止她探视自己的儿子!”一旁的杨诚一对简少承强势暴怒的态度非常不能认同,而孙映洁潸然落泪的模样令他心疼,一手搭上她纤细的肩头想安抚她。
简少承见他将手搭在孙映洁的肩上,妒火中烧,情绪失控。
“你今天当我跟儿子的面说出你的选择,只要你选择别人,我绝不会再干涉你!”他忿忿地撂话。
“我……”她想开口道出当然选择他跟儿子,但胃部一阵剧烈刺痛,令她疼得全身发麻,一时没力气说话。
她揪着眉痛苦的神情,难受得无法说话,却教减少陈严重误解,以为她无法开口道出,他和儿子比不上那家伙。
“我明白了。”他感觉心寒刺骨,抱起儿子转身便要离开。
“马麻!”侑凡再次叫唤她,简少承却笔直迈步往电梯走去。
“少承,等等!”孙映洁要追上前,可痛得全身失力的她,一个跟舱便绊跌在地。
“映洁!”杨诚一见状,忙跨步上前要扶起她。
“别碰她!”简少承转头看见趴跌在地的孙映洁,心一惊。
放下儿子,他忙跑上前弯下身,探看神情不对劲的她。
前一刻才决绝地要与她恩断义绝,但一见她不支倒地,他还是忍不住心疼着急,且完全不想让另一个男人碰她。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看她额角冒着汗,唇色发白,他紧张不已。
“胃……好痛……”她虚弱地用气声说着,眼前一片模糊,几乎要晕厥。
“她有胃溃疡的毛病。”杨诚一见孙映洁异常虚弱,也很担心。
“我马上带你去医院。”简少承忙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少承……我……我不想……不想忘记你跟侑凡……”她用仅存的力气捉着他的衣襟,喃喃道出最重要的话。
说完,她闭上眼,晕厥在他怀中,眼角淌下泪滴。
一瞬间,简少承彷佛心脏遭重击,瞠眸惊骇住。
“映洁!”他惊恐喊叫。
他转身急忙按电梯,等不及电梯上升,他抱着她仓惶地要找安全门奔下楼。
“这里是十七楼。”见他打算走楼梯,身后的杨诚一提醒道。
简少承过度紧张慌乱的模样令他讶异,他一直以为简少承对孙映洁并没有真感情,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即使他再担心孙映洁的状况,看到简少承的行动就明白他已插不上手,只能让简少承抱着她去就医。
而目送着被紧抱在简少承怀里的她,及一起进电梯的孩子,杨诚一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是一家人,而他终究是个外人,被狠狠阻隔在电梯外的寂寞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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