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我以为你喜欢盎然。」所以才会追求她,不是吗?沈潞终于开了口,冷静得令人毛发悚然。
「喜欢?」陈定邦露出一抹苦笑。「比起盎然,我更喜欢你。」从看到沈潞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终于找到这辈子的最爱!
「为什么追求她?」事出必有因,他喜欢的既然是男人,没道理对小花下手。
陈定邦露出痛苦的神情,唇边噙着无奈的笑意。「你知道的,像我这种被视为不正常的感情倾向,是不被我们所处的社会所接受的,我需要一个妻子,尽我的社会道义。」一言道尽同性恋者的悲哀。
「为什么是她?」他要尽他该死的社会道义,找任何一个与他不相干的女人都可以,甚至还可以花钱买一个,为何偏偏是小花?
「我是建筑系的研究生,但其实我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和能力应付课业,甚至以后的工作,所以我希望能找个跟我同科系,能力还不错的女人,不仅可以为我隐瞒性向,还可以在事业上帮助我。」
「我在校刊上看过盎然的作品,清楚地知道她可以帮我这些忙,所以才会拚命追求她。」他担忧地看着沈潞。「你千万别多心,我喜欢你比较多。」
沈潞轻哼了声,他以为他沈潞是什么人?要不是以为他喜欢盎然,他才不会浪费一丁点的妒意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身上。
「陈先生。」还是该称为「陈小姐」?沈潞皱着眉,有点性别错乱之嫌。
「叫我定邦。」他眼中散发出恋爱般蒙眬的神情,始终没放开他的手。
「很抱歉,我想你可能弄错对象了。」沈潞问完自己想问的问题,不留情面地抽回手。「我喜欢的是盎然,不是男人。」应该说他对男人没那方面的兴趣,他从没「培养」过这种嗜好。
「不,你只是迷失了,跟我在一起,我会让你明白你喜欢的是我。」沈潞那完美的俊颜、壮硕的体型,在在吸引他情不自禁的靠近,他几乎可以感受到沈潞体内那股叫嚣流窜的疯狂血液;他跟他,该是属于同一类,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向他剖白。
沈潞闭了闭眼,头一次感到有理说不清的麻烦。「我再说一次,我的性向是你所谓正常的那一方,我没兴趣也没勇气去走进属于你的世界。」把自己形容得「孬」一点,或许可以减低他对自己的兴趣吧?
「别这样!」陈定邦再次抓住沈潞的手。「如果你放不下花盎然,我不介意跟她一起拥有你。」退而求其次,他要求「一男一女共侍一夫」的荒谬结局。
「你疯了!」沈潞低咒了声,面部表情狰狞了起来,他用力收回自己的手。「这是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我只要盎然。」绝对没有他的分!
「潞!」陈定邦流转着幽怨的眼光,埋怨他不接受自己一片真心;这下沈潞肯定自己面对的是「陈小姐」。
「够了!你给我离盎然远一点!」沈潞眼尖地发现花盎然由洗手间走出来,他不想让她瞧见这不堪的场面。「还有,离我远一点,别让我再看到你!」他索性把重点一、重点二全一次说个明白,如果对方非得如此冥顽不灵。
「潞,学长,看起来你们聊得不错啊!」花盎然挂着甜美的笑容靠近餐桌,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盎然……」看到她,陈定邦的眼神更哀怨了。
「没什么话好说,走,我们该回去了。」不待花盎然入座,沈潞高大的身躯站起来挡住她的视线,回头丢给陈定邦一记威胁性十足的厉眸。「记住我说的话。」
正确的意思是:你给我放聪明点,否则我绝对给你「好看」!
「潞?」花盎然有点莫名其妙,加上一点担忧,她还想跟学长话别呢!这样就走未免太不礼貌了吧!
「走!」沈潞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一径儿离开餐厅,看在那家伙让他反胃到极点的分上,账单当然由那家伙来付。哼!
「康,我觉得有点想吐!」见沈潞和花盎然离开之后,没意外,另一对从头到尾只顾着看好戏,却一点贡献也没有的男女跟着结帐离去。
「唛搁讲啊!」康仔的脸色也极尽难看之能事,他抚了抚胸口,感觉牛排似乎没有经过切割程序,整块梗在他喉咙里。「再梭偶就吐给妳看。」他苦着一张脸,大有身体力行的意味。
虽然他们听不见沈潞和陈定邦的对话,但单看「现场直播」也能猜出个七、八成,就当看了场「哑剧」演出,可惜不是哑剧大师卓别麟能让人哈哈大笑那一派,内容实在有够……超恶烂的!
「还好你没有潞的『花容月貌』,不然……可能也有遇到这种『艳遇』之虞。」看吧看吧,男人长得太帅也不是件好事,还是她的康仔好一些,虽然有点「祸国殃民」的嫌疑,但还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
「什么『一只鱼』?我还鸟咧!」这种艳遇他是敬谢不敏,潞真是够有风度的了,要换成他,早把那家伙打得满地找牙。「乱七八糟!」他下了最后的评语。
「什么鸟?」什么跟什么?
「惦惦啦!查某狼问那么多做什么?」
「……」
这……到底是什么鸟啊?
花盎然隐隐觉得当天与陈定邦的约会有点蹊跷,毕竟他们没道理走得如此仓促,而且潞的神色也不太对,似乎发生什么他不愿意再提起的事。
但不管她怎么问,就是没有人肯告诉她事件的来龙去脉,这让她的心情有丝低落,后悔自己当时在洗手间待太久,因此只能安慰自己,一切是她多虑了。
可是事情不该是已经解决了吗?为什么陈定邦学长又出现过好几次,都不是找她,而是找潞?
每回学长跟潞都是单独站在楼下交谈,潞从不让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学长走了之后,潞的脸色总会跟那天离开餐厅时一样难看。
以女人天生敏锐的第六感,她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瞒她,瞒她一件众人不愿让她知道的事,而且是件很严重的事,不然他们不会连一个字都不肯说。
就她对当天所有在场的人的了解,其中最守不住话的非元芫莫属,而且元芫跟她亲如姊妹,一定能让她套出话来,于是──
「妳到底说是不说?」趁着沈潞和康仔为了工程而忙碌时,花盎然总算找到机会和裘元芫面对面质问。
「就明明没有什么嘛!妳叫我怎么说?」要命!早知道她就黏着康仔跟他到工地上工,虽然她什么都不会,吹吹沙子总好过在这里被盎然「逼供」!
「妳真的不说?」花盎然瞇起眼,试着模仿沈潞那偶尔出现威逼交加的眼神。
「无话可说。」裘元芫也是个死硬派,一张嘴闭得跟蚌壳一样紧。
「那好。」她总有办法让她说。花盎然在元芫的瞪视之下,拿起电话迅速拨了一串元芫绝对忘不了的电话号码。
「盎然,妳可别做傻事啊!」裘元芫想跟她抢话筒,可惜手比人短,怎么也抢不到,只能在一旁跳脚。
「说不说?不说我就跟姨丈讲,妳就躲在我这里!」趁着电话还在等待接听的时间,花盎然摀着话筒以言语威胁。
「喂……」话筒发声部分霍然传来清晰的中年男音,当场令裘元芫「球容失色」,火速按下接驳键,切断与彼方的联系。
「盎然,妳好狠的心!」裘元芫惊魂未定,她紧抱着电话指控花盎然。
「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面,何况我已经让妳住了好一阵子,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妳是不是该趁这个机会回报于我?」虽说施恩不图报,但可没人规定不能拿来当威逼的利器!
裘元芫两眼汪汪,眼眶迅速挤出水气。「盎然,我到现在才知道妳是这么残忍的人。」她猛捏自己藏在桌下的大腿,想用眼泪让花盎然心软。
「这套对我没用了,元芫,妳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吧!」花盎然脸上闪着阴寒的戾气,看起来就像逼良为娼的老鸨。
「我会被潞跟康砍死耶!」裘元芫心里很挣扎。
那件事藏在心里,本来就让她很不舒服,如今有个机会让她可以一吐为快,她应该谢恩以待,但她又有点惧怕那两个男人的恶势力,一颗心两方交战,左右为难。
「妳要是不说,不用等他们动手,我就先把妳给砍死!」她当然不会是满手血腥的那个人,这种事让姨丈来动手就绰绰有余,而且姨丈绝对会很感激自己给他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盎然……」裘元芫试图作最后的挣扎。
「说!」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好,我说!」是盎然逼她说的,绝绝对对不是她裘元芫不顾道义,出卖沈潞和陈定邦的「奸情」!
裘元芫一口气哇啦哇啦地把当晚的事叙述一遍,急躁的程度连标点符号的停顿时间都自动省略,当然花盎然的脸色是又青又黄闪烁不定;在全数交代完毕之后,裘元芫觉得清光了压在心里的秘密,通体舒畅。
「妳是说……学长他……」噢!她实在说不出那三个字!
「没错,他煞到潞了。」可怜的盎然,有什么事会比自己的男朋友比自己更有男人缘这点来得讽刺?要她裘元芫就头一个受不了。「他是个同性恋。」她很仁慈地替盎然说出那个名词。
打击!花盎然觉得自己彷佛被枝大铁锤迎面痛击,她失神地看着裘元芫,眼里写着五个字:这是真的吗?
裘元芫满脸哀痛地点点头。她可是冒着生命的危险ㄋㄟ,不仅把当时她看到的情况详加叙述,而且还把康仔跟她补充的后续部分一次说完,也难怪盎然无法接受。
「我……我……」花盎然苍白了张小脸,「我」了半天「我」不出下文。
「妳很震惊?」元芫问,然后看到她点头。
「妳无法相信?」她又问,花盎然还是点头。
「然后妳很想、很想把陈定邦大卸八块?」她很满意看到盎然白着脸点头承认,因为她也很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嗜血因子。
「噢!可怜的盎然。」裘元芫终于作了最后的批注。
「我……我想我该跟潞好好谈谈。」过了好一阵子,花盎然才找回说话的能力。
「关于陈定邦?」如出一辙,花盎然还是点头。
「安啦,那种死心眼不会舍妳而就他的啦!」裘元芫挥挥手,打死都不相信沈潞会为了陈定邦变心。
花盎然没有说话,她看着自己摆在膝上的小手,沉默不语……
「圆球呢?跟康仔出去啦?」沈潞大约在七点左右回到宿舍,没见到那颗永远都弹跳不停的小圆球,随口问道。
没想到康仔这个他最得力的助手会败在那颗球身上,真不知该为康仔的前途感到高兴还是悲伤。
花盎然无言地看着他自在的走来走去,心中漾满情丝。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打开冰箱,拿出出门前放进去冷藏的冰开水,他仰起头以瓶就口,反正小花从没有喝冰水的习惯。
待他解决了口中的干涸感,重新将冰水放入冰箱后,一双软软的小手陡地环上他的腰,并把脸庞贴靠在他背脊──
「小花?」怎么了?他不记得她曾如此主动、热情,不过他喜欢。
「为什么不跟我说学长的事?」为什么他什么事都为她想好、任何事都为她挡掉受伤的可能,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好?
沈潞愣了下,他关上冰箱,忍不住低咒了声。「该死的小圆球!」他就知道那女人守不住话!
「别怪元芫,是我逼她说的。」她不忘为元芫求情。
「又不是什么好事,妳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只会让妳自寻烦恼而已。」他叹了口气。
她总是将别人摆在自己前面,当别人的挡箭牌,也是因为如此,才会激起自己对她更浓、更强烈的保护欲。
「我没想到学长他是……」哎~~她还是说不出那三个字。
「我们没有批评别人性倾向的权利,只要他不来招惹我们,那根本不关我们的事。」这是他的处事态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可是他……」喜欢你。又是一个她说不出口的三个字。
「对我有兴趣么?」他自嘲地轻笑,大掌揉搓她环在腰际的白嫩手背。
「其实这种类似事件每天都会在我们的周边出现。譬如A男喜欢B女,而B女却对A男不感兴趣,她也许对C男或D男比较有感觉,也或许会有更多的EFG等男男女女加入战局,让局势更加难解。」
「相对之下,就A男与C男而言,没有人可以绝对肯定他们之间不会产生任何联系,当然也有可能发生与陈定邦相类似的情节,甚至他们出乎意料地彼此相爱;这只是排列组合的问题,不用把它想得太严肃,以平常心看待就觉得没什么了。」
就像几何数学,加入几个公式套一套就可得到答案,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我……没办法像你这般理智。」他说起来简单,她听起来却复杂。
她是悲观论者,没办法像他这般冷静以对;任何她觉得严重至极的事,到他嘴里好似都变得不痛不痒,实在令她崇拜得无以复加,更让自己对他的爱呈等比级数跃进。
「妳啊,就是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反身拥她入怀,抬起她的下颚与自己对望。「难怪我怎么都对妳放不下心。」
「那现在学长……」放弃了吗?她问不出口。
「碰了几次钉子,我想他应该也知道我无法回报他的感情,他不会再来了。」这是陈定邦亲口的承诺。「他不笨,他知道怎么做才不会伤害自己。」
「你是说,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她衷心企盼。
「嗯哼!」拨拨她的发,他发现自己恋上这种亲昵方式。「真的结束了。」
花盎然叹了口气,满足地靠上他胸口。啊!真好!
「很轻松,对不对?」他总是了解她的想法。
点点头,心跳有逐渐加快的趋势,贴着他胸口的小脸慢慢胀红。「潞……」
「嗯?」顺着她脑后的发丝,回答的嗓音有丝慵懒。
「我好爱你。」吸了口气,揪紧他的黑色背心,在自己的勇气还没消失之前,她飞快地说出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大胆的感情告白。
他的胸口隐隐起伏震动,就在她以为自己得不到响应,心情呈自由落体般向下俯冲之际,他托起她尖细的下巴,湛蓝的眸呈现深海的墨蓝,性感的唇温柔地贴上她的,给她一个既温暖又充满感性的吻──
「这是妳给我最大的恭维。」蓝眸带着深深笑意,微勾的唇角诉说细细情意,让她没有反抗能力地迷醉在他的眼瞳里。
花盎然主动攀住他的颈项,柔若无骨地瘫软在他怀里,心头的爱意终将满溢而出;她拉低他的俊颜,红滟的菱唇轻触他的,在他想进一步吮住她的唇时,她又约略往后退去,避开他热切的薄唇,如此重复逗弄,终于将他的耐心逼到极限。
当她再次轻触他的唇,黝黑的掌抵住她的后脑,让她无法如愿避开他的吻,双唇相贴一触即发,瞬间绽放出光辉灿烂的异彩。
「告诉我,妳准备给我什么生日礼物?」终于不舍地放开她美丽的唇瓣,他微喘气息,带着满心期待地开口询问。
「生日礼物?今天?现在?」噢!老天!她这个女朋友实在做得太失败了,竟然不知道他今天生日!
「今天,现在。」他勾起嘴角轻笑。「看来妳没办法现在跑出去买了。」
「为什么?」现在还早,商店应该还没休息。
「因为我会紧紧的缠着妳,让妳心里除了我之外,再也装不下其它念头。」他俯身舔舐她漂亮的耳翼,往下蜿蜒吮咬她的脖子,吮出一个瑰丽的唇印,同时拥着她不着痕迹地往房间移动。
然后关门、落锁!一切动作完成在她毫不注意的时刻。
「唔……」她从不曾怀疑他对自己的影响力,他总有办法令她浑身酥软、脑筋空白,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到天涯海角,没有任何反抗的欲望。
「说呀,妳准备给我什么礼物?」慵懒性感的嗓音滑过她的耳膜、穿透她易感的心,让她心甘情愿为他付出全部的自己。
「嗯……礼物……」窸窸窣窣的衣物落地声稍微令她想起他的要求,她不由自主地轻吟出声。
「嗯,礼物。」他像个讨赏的孩子,执意挖空她所有心思。细碎的吻不曾间断地落在她颈间、胸口,双掌随着她柔媚的曲线揉抚转动,挑动她全部的热情。
「那……我们结婚吧……」她气喘吁吁,一瞬间只能抓住脑中一闪而逝的念头,并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他的胸腔传来剧烈的起伏,低沈且愉悦的笑声在她耳边漾开,炽热的气息不断喷拂在她唇边,他用最性感的声音接受了她爱的礼物。「好,我们结婚吧!」
迷蒙水眸迎上他再认真不过的蓝瞳,她喟叹了声,弓起身邀请他共谱恋曲,用他们毕生最炫丽的爱情,谱出世上最原始、动人的浪漫旋律──
「康仔,真缘投哦!」
「好小子,看起来人模人样ㄋㄟ!」
「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康仔,认识你这么久,就属今天最帅的啦!」
「做伴郎哦,什么时候做新郎?」
面对三五个熟识朋友的调侃,康仔脸上挂着早就僵硬的笑容干笑着,他扯了扯脖子上的红色领结,额际微微冒着汗,忍不住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擦了下。
「大笨康!」伴着洪亮娇嫩的喝叱声,裘元芫像颗白色圆球由远远的地方「滚」了过来,一把拉下他的手,并递上一条香喷喷的手帕。「不要用手套擦汗啦!弄脏了不好看!」
「我快『乐』死了!」生平头一次穿西装、第一次当伴郎,康仔不由自主地顺着西装笔直的线条立正站好,一个早上下来大感吃不消,感觉比上工、挑砖头还累,他无力地垮下肩膀。「可不可以脱掉哈?」他拉扯着西装,一张脸比苦瓜还要苦!
「不行啦!等一下新娘就要丢捧花了,你再撑一下下嘛!」裘元芫细心地又是茶水又是点心,把他服侍得服服贴贴。
「偶花连以后都不再穿西装了,难受屎了!」他热得脑袋发昏,不标准的发音又跑出来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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